第 70 节
作者:想聊      更新:2022-06-19 10:19      字数:4791
  时候你也喝得醉醺醺的。哎呀,我真有点怕吉赛尔特。我可以请你进另一个房间吗?——好啦,已经到啦,应当呆在这儿。现在你讲一讲,你从哪儿回来,而且来得正是时候?后来,你不在我们中队的时候,我们中队就散伙了。然后谁都可以讲:我们当时是盲目的,我们曾经听从你的口哨声出去站岗,一次又一次地出去。这些事都不足挂齿。不过他们愿意这样,尤其是杜莱克兄弟和沃尔施莱格尔。名誉法庭!冲锋队员不偷东西!同志的盗窃行为!——我大哭了一场——你可以相信我,英格——就在他不得不走的时候。瞧,你现在到底又回来了。先休息一下,要不就到下面的洗衣间去,在那儿煮甜菜。你可以躺在躺椅上看。哎呀,真是老笨蛋!我老对英格讲:野草除不尽①。英格,是不是?我简直高兴得像个女人。”
  ①谚语,意指:我们这种人是不会遭殃的。
  在舒适的洗衣间里煮着甜菜,散发出一股甜味。马特恩懒洋洋地半躺半坐在躺椅上,嘴里咬着某种无法吐出来的东西,因为那两个人非常高兴,在旁边用四只手熬制糖浆。她用一个铁铲在洗衣间的大圆木桶内搅动,使劲,使劲,这时,只有一只小手在忙碌;他负责把火烧得均匀。他们的煤砖成堆地垛着,这是黑色金子。她是一个地道的莱茵河地区的人,一个有一双稚气的大眼睛的妞儿,老是不停地左顾右盼。他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肩膀变得更宽了一点。她只是一个劲儿地瞧,一句话也不说。他蝶碟不休地闲扯着陈年旧事:“你还记得,可能还想得起,由于冲锋队的缘故开始进军,以及哎,真糟糕,棒棒要举高吧?”她终于该停止继续瞧了,因为我还得同他,而不是同英格太太算笔老账。因为要熬制糖浆,大家都在发愁。夜里,笨蛋们跑到地里去,偷甜菜,把它去皮,切成小块,等等,等等。你们不能这么快就摆脱瓦尔特·马特恩,因为马特恩来到这里,是为了带着黑狗和一个按照心、牌和肾的模式命名的名单进行审判。在这些名字当中,有一个名字可以在科隆火车总站看到。在那里,地上铺着瓷砖,像尿一样热,它躺在平静的搪瓷海湾里。冲锋队中队长约亨·萨瓦茨基领导着同甘共苦的、既备受欢迎又声名狼藉的冲锋队朗富尔—诺尔德第八十四中队。他那些讲话既简明扼要,又充满感情。每当他谈到元首和德国的未来时,他便充满了男孩一般的魅力。他最喜爱的歌曲和最喜爱的烧酒是:《半夜的阿尔贡森林》和总是断断续续、没完没了喝着的杜松子酒。此外,他还是个能干的小伙子。他身体健壮,对人真诚,对共产党感到彻底失望。正因为如此,所以就更为坚定不移地相信一种新的思想。他那些针对社会民主党人布里尔和维希曼的行动,发生在波兰大学生饭店“沃依克咖啡店”的骚动,在斯特芬路曾有八个人紧急出动……
  “你说说看,”马特恩从躺椅上迈过横躺着的狗,对着甜菜蒸汽说,“阿姆泽尔到底怎么样啦?喂,你肯定知道。这个人搞一些滑稽可笑的假人。你们在斯特芬路把他叫来教训了一顿,就因为他住在那里。”
  在狗看来,这毫无意思。不过,熬甜菜的活儿却停了一小会儿。感到惊奇的萨瓦茨基拿着炉子通条说:“嗬,这种事真不该来问我。那可是你的主意,在那儿呆一会儿。我简直弄不明白,更何况这个人同你交情很不错——是不是?”
  躺椅对着蒸汽回答道:“这有某些原因,私人的原因,我不想进一步探讨这些原因。可我很想知道的是:你们后来是怎样处置他的。我指的是,你们八个人在斯特芬路抓到他之后……”
  英格太太在瞧着,忙活着。萨瓦茨基并未忘记放煤砖:“怎么?还有啊。你到底问到了这件事,我们那时不是八个人,而是九个人,包括你在内一共九个人。你亲手去收拾他,把那里抢得精光。另外,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可惜我们再也抓不到齐特龙博士了。他跑到瑞典去了。但是,‘可惜’在这儿是什么意思呢?走运的是,连同最后决定和最后胜利的全部魔术已经过去了。别来这一套啦。游过去,只是别责怪别人。那时候我非常生气。因为咱们俩,我的老兄,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咱们俩谁也不比谁干净,是不是?”
  这时,躺椅在嘀咕。普鲁托这条狗像一条狗那样忠实地瞧着。切成小块的甜菜在漫不经心地熬着。别煮甜菜,要不然,你身上就要发出甜菜味。太迟了,他们身上已经发出了同样的气味,他们是:火夫萨瓦茨基,头上长着眼睛的英格太太,无所事事的马特恩,甚至还有不只是散发出狗气味的这条狗。洗衣间里的锅炉已经在咕噜咕噜地冒泡:浆熬上几小时,苍蝇死于糖尿病。为了克服阻力,英格太太用铁铲柄在四周搅来搅去。谁也不应该在搅动糖浆时搅起过去的事情。萨瓦茨基往炉里放上最后一些煤砖。必须把甜菜捞起来——上帝的小便里有糖!
  然后,是时候了,萨瓦茨基作出决定,把两升大的凸肚瓶排成两行。马特恩想帮忙,可是不让他帮。“不,我亲爱的。不过,要是你不喜欢糖浆,那咱们就上去,喝一杯酒。要喝上几杯庆祝我们的重逢,英格小宝贝,怎么样?”
  他们用马铃薯酒庆祝重逢。那里给英格小宝贝备有蛋黄利口酒。萨瓦茨基一家于为自己的种种社会关系已经作好了充分准备。一幅巨型油画《山羊》、两个落地大座钟、三把安乐椅、一张放在脚下的纯毛地毯、一台音量调得很低的大众收音机和一个装上了玻璃的椴木书橱。书橱里装着一套三十二卷本按字母顺序排列的百科全书。A犹如“abblasen”(吹掉)——蒸汽锅炉马特恩已把汽排空。B犹如“Bacchanal”(狂饮的闹宴)——现在让我们尽情快乐吧。C犹如“Cato”(加图)——此外,我认为,咱们还是打开一瓶酒喝个精光吧。D犹如“Danzfg”(但泽)——东边更美,可是西边更好。E犹如“Eau de Cologne”(科隆香水)——我给你讲,俄国喝起这种香水来,就像喝小花上面的露水一样。F犹如“Fadenkreuz”(光学仪器上的十字线)——那时候我把子弹压上膛,直射,瞄上了,瞄上了,子弹飞出去了。G犹如“Galle”(胆囊)——现在别去翻那些陈年老账。H犹如“Hahnrei”(戴绿帽子的丈夫)——这就是说,在我们这儿没有嫉妒。I犹如“Inge”(英格)——现在给我们跳个舞吧,不过要东方情调的。I犹如“Jackett”(西装上衣)——老兄,你倒是脱下你这身猎装呀。K犹如“Kabale”(阴谋)——你曾经当过演员,现在就当一次吧。L犹如“Lachgas”(笑气)——英格小宝贝,别咯咯地笑了,这个人在扮演弗兰茨·莫尔。M犹如“Maas”(马斯河)——直至梅曼河。N犹如“Nachgeburt”(胞衣)——现在不用哭了,你很可能又会得到一样东西。O犹如“Oase”(宁静的地方)——让我们在这里建造一座茅屋吧。P犹如“Palastina”(巴勒斯坦)——人们应当把那些人弄到那儿去,要不就弄到马达加斯加①去。Q犹如“Quadrat”(正方形)——那我就给你讲吧,三人一道走比四人一起走要好得多。R犹如“Rabbiner”(犹太教经师)——此人很可能在一张纸条上给我写,我对他很不错。他名叫魏斯博士②,住在马滕布登二十五号。S犹如“Saalschlacht”(厅堂大战)——我也许参与过十五次厅堂大战,有十次为共产党,至少有二十次为纳粹,但是在多数情况下,我今天还能分得清的只不过是那些场所罢了。它们是:奥拉跑马厅、德拉咖啡店、比格尔草地和小锤公园。T犹如“Tabak”(烟叶)——我们用十二件有缺陷的针织品换来全套餐具,另外还有那些杯子。U犹如“Uhr”(表)——这是一块瑞士表,这表有十六钻。V犹如“Vater”(父亲)——据说我父亲同古斯塔夫一道淹死了,你父亲呢?W犹如“Walter”(瓦尔特)——现在你已坐在他怀里,只是一个劲儿地瞧,使人感到无聊。X犹如“Xanthippe”(泼妇)——费尔德本是一个少妇,有可能同她一道去偷东西。Y犹如“Yankee”(美国佬)——那时候并非没有轮到美国佬,也并非没有轮到汤姆大叔。Z犹如“Zapfenstreich”(晚点名号)——现在我们大家一起睡觉去。举起酒杯!夜晚还长。我睡左边,你睡右边,咱们已经把英格小宝贝夹在中间了。可是狗不能上床。这个吉赛尔特就呆在厨房吧。然后咱们去吃点东西,东西已经准备好了。要是你还想洗一洗的话,小瓦尔特,那里有肥皂。
  ①1938年纳粹党首脑们曾讨论过一个计划,准备将欧洲所有的犹太人转移到马达加斯加。
  ②魏斯博士是胡富尔犹太教堂的经师,大约在1939年流亡国外。
  三个人躺下了。在这之前,他们喝完了咖啡杯里的马铃薯酒和蛋黄利口酒,英格小宝贝跳完了独舞,马特恩演完了独角戏,萨瓦茨基给自己和那两个人讲完了过去和现在的故事。他们在厨房里给狗准备了一个铺位,自己也赶快用肥皂洗了洗,爬上了适用于航海的双人床。萨瓦茨基一家于把这张床称为婚姻城堡,他们用七瓶两升大的瓶装甜菜糖浆才买下它。从来没有三个人一起睡——要不然,你们三个人都醒着。
  马特恩宁愿睡左边。萨瓦茨基作为主人有右边的位子也就心满意足了。中间属于英格小宝贝。啊,昔日的友情在经历三十二次厅堂大战变得冷淡之后,现在又重新在摇摇晃晃的婚姻城堡中得以重温。带着黑狗来到这里进行审判的马特恩用体贴入微的手指量出英格空隙。这时,他碰到了朋友那好心好意的丈夫手指。两人的手指就像当年在比格尔草地,在奥拉的跑马厅,或者在小锤公园餐厅的柜台旁那样,亲亲热热,体贴入微,好心好意地合在一起,感觉到舒舒服服,然后又慢慢分开。这样做使她很开心,居然有这么多名堂和花样。这使朋友们受到鼓舞,马铃薯酒使人昏昏欲睡。要举行一场速度上的比赛,头挨着头比一比。哦,敞开大门的夜晚啊,这时候英格小宝贝必须睡到英格一侧,好让这位朋友从头开始测量她,好让丈夫能够彬彬有礼地从船尾跟上来。尽管她身材娇小,具有莱茵河地区人那种身段优美的特点,但是英格空隙却提供了非常宽敞的居住权和住处。要是不感到惶恐不安就好啦。哦,友情,错综复杂的友情啊!每个人都换上了另一副面孔。种种意图,主导动机,杀人动机,千差万别的求学之路,对复杂和谐的渴求,有如此多的环节!在这儿是谁在吻谁呢?是你还是我?谁还想吹嘘自己的财产?谁在拧自己,好川对立面也大叫大喊?谁想带着这些按照心、牌和肾的模式命名的名字来这里进行审判?让我们都公平合理吧!每个人都想在朝阳的一面趴一下。每个人都想在美好的一面躺一下。每一张三个人睡的床都需要一个裁判。啊,生活多么丰富多彩啊!天堂拟订了六十九个位置,地狱提供给我们结节,金属小圆圈,平行四边形,香烟头,铁砧,希奇古怪的回旋曲,天平,三级跳远,僻静的住处,还有在英格空隙冒出来的名字:英格膝盖——吃糖英格——英格叫喊——咬食英格,英格鱼,是的英格,分脚跳英格,呼吸英格,啃食英格——英格疲劳,英格停工,英格休息——醒来英格,睁眼英格,有客来访英格,拿鳕鱼肝来英格,两朋友英格,你的腿我的胳臂英格,他的胳臂你的腿英格——英格三重唱——三位一体英格,请别睡着英格,转过身去英格——如此漂亮英格,已经迟了英格,今天干了很多活儿英格,甜菜英格——糖浆英格——狗困了英格——晚安英格——亲爱的上帝在瞧英格!
  现在,他们躺在黑洞洞的、过去是四方形的屋子里,不均匀地呼吸着。谁也没有输,所有的人都赢了。三个胜利者在一张床上。英格抱着她的枕头。两个男人在张开嘴巴睡大觉。听起来好像是他们在锯木头似的。他们在砍伐古滕贝格纪念碑四周整片漂亮的耶施肯塔尔森林,砍倒一根又一根山毛榉。埃尔布斯山已经光秃秃的了。很快就可以看到斯特芬路了,可以看到一个挨着一个的别墅。在斯特芬路的这样一个别墅中,埃迪·阿姆泽尔住在一些装上椴木护墙板的房间里,制作真人大小的稻草人。这一个稻草人表现的是一个睡大觉的冲锋队队员;另一个稻草人表现的是一个睡大觉的冲锋队中队长;第三个稻草人表现的是一个女孩,她从上到下,全身沾满了吸引蚂蚁的甜菜糖浆。当这个普通的冲锋队队员在睡梦中把牙齿咬得格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