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节
作者:想聊      更新:2022-06-19 10:19      字数:4787
  讨论会参加者:另外,狗的管理人马特恩同去世的狗主人一样,都能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马特恩:后来,他们把我开除了,那些纳粹。搞了个名誉法庭!
  讨论会参加者:可我们大概用不着反驳,说狗现在的管理人瓦尔特·马特恩曾经毒死过一条黑狗吧?
  马特恩:而且用的是灭鼠药,因为这条属于一个木工师傅的纳粹狗在警察局狗舍里同一条母狗交配,那条母狗后来……
  讨论会参加者:尽管如此,讨论对象仍然假装喜欢动物。
  讨论会参加者:我们建议,把固定点“黑牧羊犬”和归属点“黑牧羊犬亲王”——现在的普鲁托,同黑牧羊犬普鲁托的谱系和讨论对象活跃的过去结合在一起进行讨论。
  马特恩:我作为反法西斯分子,对这种把种种偶然性结合起来的做法提出强烈的抗议!
  讨论会主持人:准予申诉。我们纠正一下刚才的说法,这样说:固定点和狗的谱系要同讨论对象反法西斯的过去结合在一起进行生气勃勃的讨论。
  讨论会参加者:可是,先要能显示出最后的讨论结果,看这条狗现在的管理人是否适合可靠地管理元首留下的财富亲王——如今叫普鲁托。
  讨论会主持人:批准讨论会参加者的建议。由于要推想下一个固定点,讨论会主持人首先请求大家提出那些不直接触及这个固定点以及归属点“黑牧羊犬”的问题。请吧!(瓦莉记录:“第二个固定点”。)
  女孩:讨论对象可以给我们列举一些重要的、对他产生影响的童年经历吗?
  马特恩:是真实的,还是更烘托气氛的?
  女孩:我们能够从所有的意识层获得促进讨论的事实。
  马特恩:(用一个动作很大的手势。)
  这儿是尼克尔斯瓦尔德——那儿是希温霍尔斯特。
  佩尔库诺斯、皮柯洛斯和波特里姆波斯!
  十二个无头修女和十二个无头骑士。
  格雷戈尔·马特尔纳和西蒙·马特尔纳。
  巨人米利格多和强盗博布罗夫斯基。
  库雅维小麦和乌尔托巴小麦。
  门诺派教徒和堤坝决口……
  维斯瓦河在奔流,
  磨坊在磨面,
  窄轨轻便铁路在行驶火车,
  黄油在融化,
  牛奶在凝固,
  牛奶里加一点糖,
  插得住调羹,
  渡轮来了,
  太阳不见了,
  太阳在那儿,
  海沙卷走了,
  海在舔着沙……
  孩子们光着脚,光着脚在跑,
  寻找欧洲越桔,
  寻找琥珀,
  踩着飞廉,
  刨出老鼠,
  光着脚爬到凹进去的草地中去……
  可是谁找琥珀,
  谁踩上飞廉,
  谁跳进草地,
  谁刨出老鼠,
  谁就会在堤坝上找到一个干瘦的死女孩:
  这是斯万托波尔克公爵的小女儿,
  她老在沙里掘老鼠,
  咬着两颗门牙,
  从不穿长袜,从不穿鞋子……
  孩子们光着脚,光着脚在跑,草地在抖动,
  维斯瓦河奔流不息,
  太阳时隐时现,
  渡轮或来或去,
  要不然就搁浅,嚓作响。
  而这时,牛奶凝固,直到能插上调羹,窄轨铁路有火车在慢慢行驶,在拐弯处响起急促的钟声。每当刮起每秒八米的风速时,磨坊就嘎嘎作响。磨坊主听到黄粉(虫甲)幼虫讲的话。每当瓦尔特·马特恩从左到右咬牙时,牙齿便格格作响。祖母也同样:她横穿菜园,追赶可怜的洛尔兴。森塔黑乎乎的,怀着崽,穿过一行蚕豆苗。因为祖母很可怕地走近身边,扬起手臂,手里拿着烹饪木勺,把它的影子投到神经错乱的洛尔兴身上,木勺越变越大,越变越粗,越来越……可是就连埃迪·阿姆泽尔也……
  讨论会参加者:刚刚提到的这个埃迪·阿姆泽尔是讨论对象的一个朋友吗?
  马特恩: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讨论会参加者:这个朋友死了没有?
  马特恩:我无法想像埃迪·阿姆泽尔已经死了。
  讨论会参加者:同刚才提到的埃迪·阿姆泽尔的友谊亲密吗?
  马特恩:我们是歃血为盟的兄弟!我们用同一把小折刀在我们的左臂……
  讨论会参加者:刀子怎么啦?
  马特恩:不知道。
  讨论会主持人:这个问题要赶紧再重复一遍:小折刀的命运呢?
  马特恩:本来我想把一块策拉克扔进维斯瓦河,在我们这儿,人们管小石头子儿叫策拉克。
  讨论会参加者:我们在等着小折刀!
  马特恩:所以,我在两个口袋里找石头子儿或者策拉克,可是什么都没有找到,只找到……
  讨论会参加者:……小折刀。马特恩:有三个刀刃、一个开塞钻、一把锯和一个销子……
  讨论会参加者:是这把小折刀的——
  马特恩:尽管如此,我却把……
  讨论会参加者:这把刀子!
  马特恩:扔进了维斯瓦河。——一条河在驱赶着什么?日落,友谊,小折刀!什么东西趴着,作为游泳者,借助维斯瓦河勾起自己的回忆?日落,友谊,小折刀!并非所有的友谊都能持久。那些要流进地狱的河流汇入维斯瓦河……
  讨论会主持人:因此我们要记下:讨论对象瓦尔特·马特恩和他的朋友埃迪·阿姆泽尔作为孩子,凭着一把小折刀,歃血为盟。马特恩作为男孩,把这同一把小折刀扔进了维斯瓦河。为什么扔这把小折刀呢?因为找不到石头子儿。这究竟为什么?
  马特恩:因为维斯瓦河一直往前奔流不息,因为太阳落在对面的堤坝后,因为在我们歃血为盟之后,我身上流着我朋友埃迪的血,因为,因为……
  讨论会参加者:您的朋友也许是个黑人、吉卜赛人或者犹太人吧?
  马特恩:(热忱地)只是半个犹太人。他父亲是,他母亲不是。他从母亲那儿继承了沙色头发,而从父亲那儿继承的却寥寥无几。他可以说是一个能干的小伙子。小伙子们,他会讨你们喜欢的。他总是心情愉快,突发奇想,不过却相当胖,我不得不经常护着他。尽管如此,我还是喜欢他,羡慕他,就是今天我也会……
  讨论会参加者:譬如说,当您对您的朋友生气时,这种事肯定时有发生,那么,您给他取了什么样的骂人绰号呢?
  马特恩:就是说在最坏的情况下,因为他胖得出奇,我就说肥母猪。为了取笑,我叫他苍蝇屎!因为他身上到处都是数不清的斑点。我还叫他——不过更多的是开玩笑,而不是在我们彼此发生争吵时——花边制造者,因为他不断地用破旧的衣服做一些可笑的假人。农民们把那些假人当做稻草人放在自己的麦地里。
  讨论会参加者:您还能想起别的骂人绰号吗?
  讨论会参加者:特别的?
  马特恩:全都有了。
  讨论会参加者:譬如说,当您想要使他伤心,或者说想要狠狠地侮辱他时?
  马特恩:这两者都决不是我的意愿。
  讨论会主持人:我们不得不提请讨论对象注意,这里讨论的不是意愿,而是行动。也就是说,那句很重的、糟糕的、最后的、惊人的、生动的骂人话呢?
  讨论会参加者合唱队:我们还想听见一个词儿,要不然我们只好对你强制盘问。
  瓦莉:看来最后我还得拿起认识眼镜,看到很久以前的情况。在当时的情况下,有时候讨论对象——我叔叔瓦尔特无法控制自己。
  马特恩:(打手势表示拒绝)后来——后来,当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因为他再一次,或者说因为他非得去做那种事情不可时——后来我就冲他说犹太鬼。
  讨论会主持人:咱们休息一会儿,直到充分利用犹太鬼这个被认为带有侮辱性的词为止。(休息时发出喃喃低语。瓦莉站起身。)我请大家注意我们的女助手瓦莉的发言。
  瓦莉:犹太鬼在多数情况下是用柔和的“g”发音,但也有不少时候用强有力的“ch”发音。它是由两个犹太人常用的名字“lsaak”和“Jizchak”构成的,作为蔑视犹太人的称呼,大致从十九世纪中叶起开始使用。请参阅古斯塔夫·弗赖塔格的《借方与贷方》①,另外,还可以参阅那首只是在二十世纪才具有民间传说色彩的讽刺小曲……
  ①古斯塔夫·弗赖塔格(1816~1895),德国小说家、剧作家。在长篇小说《借方与贷方》中,Itzig(音译:伊齐希;意译;犹太鬼)是一个利欲熏心、玩弄阴谋诡计的犹太人。
  讨论会参加者合唱队:犹太人伊齐希,
  鼻子尖又尖,
  腿儿粗又笨,
  屁股眼儿脏兮兮。
  讨论会参加者:可是,讨论对象的这个被骂作犹太鬼的朋友倒是又胖又圆的。
  讨论会主持人:骂人的绰号在使用时往往不具备严密的逻辑性,这一点我们在此前进行的公开讨论中可能已听说过。譬如说,美国人把所有的德国人都称作“酸白菜”,尽管并非所有的德国人都喜欢而且定期食用酸泡菜。所以,犹太鬼这个挖苦人的词既可以指一个犹太人,或者说也能指——譬如在我们这种情况下——半个趋向于肥胖的犹太人。
  讨论会参加者:可是在两种情况下,我们都必须记下讨论对象这种反犹太主义的倾向。
  马特恩:我作为人和特别的闪米特人同情者提出抗议。因为即使愤怒有时候使我控制不住自己,会突然发作,但只要别人骂他犹太鬼,我总是护着埃迪的。譬如说,当您,利贝瑙先生,在您那流鼻涕的表妹支持下,只因为他画看家犬哈拉斯,便在您父亲的木工作坊大院里破口大骂我的朋友时,我就庇护我的朋友,驳回你们那些虽然幼稚却又十分伤人的诽谤。
  讨论会参加者:讨论对象把我们讨论会主持人的私人往事端到桌面上来,看来,他有拓宽讨论会基础的愿望。
  讨论会参加者:所以,他谈到讨论会主持人的表妹,而且称她流着鼻涕。
  讨论会参加者:他提到木工作坊大院,就我们所知,我们的讨论会主持人在那个院子里长大,在木板棚与熬胶锅之间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讨论会参加者:同样,他也提到属于木工作坊的看家犬哈拉斯,它和那条后来被讨论对象毒死的黑牧羊犬哈拉斯是同一条狗。
  讨论会主持人:讨论会主持人不得不把这些最后以并不光明正大的私人方式对他进行的攻击仅仅看成是一种证据,证明讨论对象有时能多么冲动地作出反应。我们可以提出反问:在已经记下来的、具有传奇色彩的公狗佩尔昆,同样记下来的母狗森塔——这条狗属于讨论对象的父亲,也就是说属于磨坊主马特恩——与黑牧羊犬哈拉斯——这条狗属于讨论会主持人的父亲,也就是说属于木工师傅利贝瑙——之间,除了这种联系之外,是否还存在着一种联系?这种联系是指:一方面,磨坊主的儿子瓦尔特·马特恩,另一方面,木工师傅的儿子哈里·利贝瑙及其表妹图拉·波克里弗克,都把讨论对象的朋友称作犹太鬼。
  马特恩:哦,你们这些相互咬住尾巴、说不清因果关系的狗年月啊!开始时有一只立陶宛母狼。这只母狼同一条公牧羊犬交配。这种罪恶产出了一条公狗,没有一个谱系提到这条狗的名字。就是它,这条没有名字的狗产下了佩尔昆。而佩尔昆又产下了森塔……
  讨论会参加者合唱队:而森塔又产下了哈拉斯……
  马特恩:而哈拉斯又产下了亲王。它如今作为普鲁托在我身边还能靠施舍过活。哦,你们这些把声音叫得嘶哑的狗年月啊!给磨坊主看守磨坊的东西,给木工作坊当做看家犬的东西,作为爱犬擦着你们的帝国高速公路建造者的靴子的东西,投奔了我——一个反法西斯分子。你们理解这个比喻吗?该死的狗年月计算到七位数时,你们会明白过来吧?你们该满意了吧?你们还有话讲?马特恩可以带着他的狗去喝杯啤酒了吧?
  讨论会主持人:尽管这里已经进行但又仓促结束的、公开的和生气勃勃的讨论会的这个重要的部分结果也包含了合理的自尊心,但我们还是不能匆匆忙忙就感到满足。还需要把一些线索连接起来。我们都回忆一下吧!(他指着黑板。)讨论对象杀死了很多动物……
  讨论会参加者:他毒死了一条狗!
  讨论会主持人:尽管如此,还假装……
  讨论会参加者:……喜欢动物。
  讨论会主持人:……是动物爱好者。目前我们知道,讨论对象——这个喜欢自称反法西斯分子和闪米特人同情者的人,一方面保护他的朋友,半个犹太人埃迪·阿姆泽尔免遭无知无识的孩子嘲笑,另一方面,有时候又称他为“犹太鬼”,侮辱他,骂他。所以我们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