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节
作者:想聊      更新:2022-06-19 10:19      字数:4755
  讨论会参加者合唱队:马特恩喜欢动物,
  马特恩也喜欢犹太人吗?
  马特恩:(满怀激情地)上帝和虚无作证!人们对犹太人做出了许多不公正的事情。
  讨论会参加者:您就明明白白地回答吧,您是像喜欢动物那样喜欢犹太人呢,还是您不喜欢犹太人?
  马特恩:我们大家都对犹太人做出了很不公正的事情。
  讨论会参加者:这是尽人皆知的。统计表不说自明。补偿,一个不久前我们还讨论过的题目,已经提出了好几年。可我们谈的是今天。您今天喜欢还是仍然不喜欢?
  马特恩:在万不得已时,我会用自己的性命为每一个犹太人担保。
  讨论会参加者:讨论对象是怎样理解“不得已”的?
  马特恩:譬如说,我的朋友埃迪·阿姆泽尔在一月份一个寒冷的日子被九个冲锋队队员殴打,而我却不能帮助他。
  讨论会参加者:那九个打人的冲锋队队员叫什么名字?
  马特恩:(低声地)好像名字就能表示作案人似的!(大声地)那就请听着吧!约亨·萨瓦茨基、保罗·霍佩、弗兰茨兴·沃尔施莱格尔、维利·埃格尔斯、阿尔方斯·布布利茨、奥托·瓦恩克、埃贡·杜莱克和布鲁诺·杜莱克。
  讨论会参加者合唱队:扳着指头一起数
  我们只数到八个,
  那第九个名叫什么?
  九个施瓦本人,九只乌鸦,
  和九部交响曲,
  我们看见神圣的
  九个国王跪倒在地!
  讨论会主持人:尽管说有九个打手的名字,可是讨论会参加者一数,却只有八个名字。为了防止出现生气勃勃的强制讨论,我们是否可以假定,讨论对象就是第九个打手呢?
  马特恩:不,不!你们没有权利……
  瓦莉:我们连认识眼镜都有了!(她戴上眼镜,往小神庙靠近了一半的距离。)
  九个人翻过园圃的篱笆,
  我叔叔也在场。
  九个人践踏着一月的雪,
  我叔叔也在雪地上。
  每张脸上都蒙着一块黑布,
  我叔叔蒙着脸也在其中。
  九个拳头接向第十张脸,
  叔叔的拳头把它打成两半。
  当九个拳头都打累时,
  叔叔的拳头还在把它打个稀巴烂。
  当所有的牙齿都吐出来时,
  我叔叔便制止住叫喊声。
  犹太鬼犹太鬼犹太鬼
  就是叔叔喋喋不休的话语。
  九个人翻过篱笆逃跑,
  我叔叔也有份!(瓦莉取下眼镜,回到黑板前,画出九个小人。)
  讨论会主持人:这样一来,我们就只剩下这些问题了:
  讨论会参加者:冲锋队的哪个中队?
  马特恩:(简明扼要地)朗富尔—诺尔德,八十四,冲锋队第六旅。
  讨论会参加者:您的朋友自卫没有?
  马特恩:最初他想给我们煮咖啡,可我们不想喝咖啡。
  讨论会参加者:那么,你们造访的目的是什么呢?
  马特恩:我们想给他一次小小的教训。
  讨论会参加者:你们为什么要蒙住脸?
  马特恩:因为蒙面人教训人就是这种风格!
  讨论会参加者:您用什么形式教训人?
  马特恩:不是已经看到了吗?——这个犹太鬼,他挨了揍!哎,真糟糕,棍棒要举高!总是打嘴巴。
  讨论会参加者:那时候您朋友的牙齿掉了没有?
  马特恩:三十二颗全掉了!
  讨论会参加者合唱队:这数字对我们并不新,
  三十二坚定不移。
  讨论会主持人:我们由此断定,根据第一批试验性问题测出的那个讨论对象的吉祥数和不吉利数同那些牙齿的数目一样。这些牙齿是他的朋友埃迪·阿姆泽尔被九个蒙面冲锋队员,其中也包括讨论对象打掉的。从现在起我们知道,除了“黑牧羊犬”这个固定点之外,还有另一个固定点,从这个固定点中可以清清楚楚看到瓦尔特·马特恩,看到“三十二”这个数字!(瓦莉用大写字母记下这一数字。)公开的、生气勃勃的讨论会的形式再一次经受了充分的考验。
  讨论会参加者:最后,我们把讨论对象称作什么呢?
  讨论会主持人:请问,讨论对象会怎样称呼自己呢?
  马特恩:喋喋不休,自作聪明,去做你们想做的事情吧!我,马特恩,过去是、现在仍然是极其明显的反法西斯分子。这一点我已经证明了三十二次,而且一再证明……
  讨论会主持人:那我们就把讨论对象看做一个反法西斯分子吧,此人饲养阿道夫·希特勒的遗产,即黑牧羊犬普鲁托——从前的亲王。因此,在得出讨论结果之后,让我们道谢和祈祷吧。(讨论会参加者站起身,两手交叉。)啊,持续不断、生气勃勃的尘世讨论会伟大的指挥者和创造者啊,你赐予我们一个乐于讨论的讨论对象和一个普遍适用的讨论结果。现在,让我们以赞美诗的形式赞美德国黑毛牧羊犬三十二次,以表示我们的谢意。
  它过去是、现在仍然是——
  讨论会参加者合唱队:一只身子伸得长长、有中长鬃毛、竖着耳朵的、修长的公牧羊犬。
  两个讨论会参加者:它的嘴有闹得很严的、干燥的上唇的下垂部分。
  五个讨论会参加者:稍微有点斜的黑眼睛在观察。
  一个讨论会参加者:耳朵直立着,稍微有点往前倾。
  讨论会参加者合唱队:颈项绷得紧紧的,没有垂下的肉和松弛的喉皮。
  两个讨论会参加者:躯干长度比两肩高度多出六厘米。
  参加讨论会的全体女孩:从各方面看,腿脚都是直的。
  讨论会参加者合唱队:脚趾并拢得很严。它的臀部长长的,稍微倾斜。拇指球硬邦邦的。
  两个讨论会参加者:肩部、后腿、踝关节——
  参加讨论会的一个女孩:强壮有力,肌肉发达。
  讨论会参加者合唱队:每一根毛都笔直,紧贴身上,又粗又黑。
  五个讨论会参加者:就连底层茸毛也都是黑的。
  参加讨论会的两个女孩:不是在灰底或者黄底上涂的黑色。
  一个讨论会参加者:不,到处,直到直立的、稍微前倾的耳朵,在深深的、形成旋儿的胸部,顺着毛长得恰到好处的后腿,它的毛都闪着黑光。
  三个讨论会参加者:像雨伞一样黑,黑板一样黑,教士一样黑,寡妇一样黑……
  五个讨论会参加者:像党卫队一样黑,长枪党一样黑,乌鸦一样黑,奥塞罗一样黑,鲁尔河一样黑……
  讨论会参加者合唱队:像紫罗兰一样黑,番茄一样黑,柠檬一样黑,面粉一样黑,牛奶一样黑,雪一样黑……
  讨论会主持人:阿门!(讨论会散会。)
  第三篇 马特恩故事
  第10章 第101个逃跑途中动荡不安的马特恩故事
  马特恩在广播大楼餐厅里读着这次公开讨论会的经过终审的广播稿。可是在二十五分钟之后——讨论会参加者还没有刻板单调地念出他们结束时的祷告,马特恩已经被广播通知请到第四录音室去了——他同普鲁托一道,穿过玻璃门,离开了这座崭新的广播大楼。他不想讲话。他的舌头不情愿。他认为,马特恩并非可以公开进行讨论的对象。那些包打听和自作聪明的人用堆积如山的讨论稿给他建造了一座密不透风的小屋,他不愿意,决不愿意,哪怕在播送时间内,待在这间小屋里也不愿意。可是,他还有权得到一笔丰厚的酬金,一笔用受人喜爱的儿童广播节目的声音挣来的酬金。在他离开科隆广播大楼前不久,他就可以在出纳处出示签了名的小小单据——刚出银行的钞票哗哗作响。
  当初,马特恩东奔东走,要去找人,那时,科隆火车总站和科隆大教堂就成了听他口惹悬河、滔滔讲述的对象;现在,他口袋里揣着最后一次酬金,再一次满怀旅游的兴致,放弃了火车总站——大教堂——广播大楼这个充满紧张气氛的三角地。马特恩在突围,在躲避,在逃跑。
  大量情况提供了逃跑的理由。这些情况是:第一,这次令人厌恶的、生气勃勃的讨论会;第二,他对西德的、资本主义的、军国主义的、复仇主义的和浸透老纳粹精神的分裂国家已经厌烦了——那个有建设意志的、热爱和平的、几乎是没有阶级的、健康的和在易北河东面的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在引诱着他;第三,自从英格·萨瓦茨基要同善良的老约亨离婚以来,这个轻佻的女人使得他心里烦躁,动了逃跑的念头。
  告别喂养鸽子的哥特式两重尖顶。告别一直还有穿堂风的火车总站。在科隆神圣的候车室里,时光在忏悔者与顽固不化者之间停了下来,要喝一杯告别啤酒。要在科隆暖烘烘的、铺上地面砖的、发出冲人的芳香味的、天主教的男卫生间里撒最后一次尿,时间很紧。哦,不!别多愁善感的了!所有那些胡乱写在搪瓷防波堤里、让他的心脏突突跳动、让他的脾脏肿大、让他的肾脏疼痛的名字,都见鬼去吧,都去见他那些哲学之类的东西去吧。一个表现型人物就要被人取代。一个不倒翁就要迁居。一个遗产管理人感到自己再也不用负责了。马特恩这个同黑狗一道游遍西方阵营、进行审判的人,没有带狗移居东方的和平阵营。他要把普鲁托——别名亲王——交给火车站宗教服务社。可是,交给哪个服务社呢?两个服务社在竞争。不过,福音新教服务社比天主教服务社更喜欢动物。哦,马特恩那时候对各种宗教和意识形态是非常熟悉的。“劳驾您把这条狗看管半个小时吧。我是残废军人。这是我的证件。我正好在旅途中。出于职业方面的原因,我要去的地方,不能带狗去。上帝会保佑您。我是否喝一口牛奶咖啡呢?等我回来时,我会非常高兴的。普鲁托乖乖,听话!只需要半个小时!”
  分离与回避。三个十字飘进了匆匆而去的穿堂风中。教堂的几个堂在各种思想、言论和著作中烧毁。在奔跑中抖掉灰尘。这是第四站台。这趟经过杜塞尔多夫、杜伊斯堡、埃森、多特蒙德、哈姆、比勒费尔德、汉诺威、赫尔姆施泰特、马格德堡开往柏林动物园站和柏林东站的来往于东、西德之间的火车正准备发车。请关上车门,小心火车!
  哦,舒舒服服地抽着烟斗的确信啊!当普鲁托这条狗也许在福音新教车站服务社里喝着牛奶时,马特恩却没有带狗,坐着二等车走了。一直到杜塞尔多夫,中间不停车。睁着和善的眼睛,却又显得陌生。很可能体育运动爱好者们、射击协会会员们和萨瓦茨基的家属会在某个车站上车,强迫他下车,只要他们一出现就会这样做。可是,马特恩可以平坐着,把他那众所周知的、具有性格特征的脑袋以并不陌生的方式放在肩膀上。与七个往来于东、西德之间的旅游者在同一个车厢里旅行并不怎么舒服。全是爱好和平的人,这一点他很快就弄清楚了。尽管西方更为美好,但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愿意留在西方。
  每个人在边界之外都有亲戚。边界之外往往是指没有人待的地方。“他在那边待到去年五月,然后又过来了。留在那边的人肯定知道为什么,在那边人们得把什么东西全都留下。在这边甚至有意大利番茄酱,在我们那边只是有时候有保加利亚番茄酱。”对话持续到火车驶过杜伊斯堡之后,谈话时声音轻柔,牢骚满腹,小心翼翼。只有从那边过来的这一位老奶奶在发牢骚:“在我们那边有一阵子没有棕线。咳,那时候女婿就说:你们就贮备一点棕线吧,谁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再过来。你们开始时无法使我习惯这一边。所有东西都这么丰富。还有广告。可是后来我知道了价格。他们其实是想把我留在这边的:姥姥,留下来吧。要是你留在我们这一边的话,你还想在那边干什么呀!可我马上就对他们说:如果在这边,只能成为你们的包袱,而在我们那边,现在情况或许也会慢慢好起来。年轻人毕竟能够更快地适应环境。我上一次过来时,马上就说:嗯,你们对这儿甚至已经很习惯了。当时,我二闺女的丈夫对我说:姥姥到底明白了。那边那种情况根本不叫生活。可是对于重新统一的事,他们俩都不相信。据说我二闺女的老板在四年前刚过来时就讲过:俄国人和美国佬其实意见都一致。不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说法。不仅仅在我们那一边,在这一边也是如此。每次圣诞节时我都在想:瞧吧,下一次圣诞节。每个秋天,当我在花园外面拿东西和熬东西时,我就对我妹妹莉斯贝特说,我们是否在为大家都统一起来的、和平的圣诞节准备李子呢?瞧,这一次我把它们,把两瓶自制果子汁带了过来。他们也很高兴,还说:很好吃,就像家里做的一样。再说,这一边的人大家都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