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摄氏0度      更新:2021-02-16 17:16      字数:4927
  “哈哈哈哈……”一阵刺耳的大笑声传入,打断了石毅的交代。
  蹙眉抬首,一名身躯肥胖,扣玉腰带几乎缚不住圆滚滚大肚的男人进入。
  “常德?”石毅脸色微凛,“何事指教?”
  常德是扬州城另外一家镖局的老板,原本是扬州城第一大镖局,然而四年前石家兄弟在此地生根,开展起石家的生意后,实在的价格、严谨的护镖态度,夺走了常德不少生意,短短两年,业绩就远远凌驾,让常德对石家三兄弟怀恨在心,想尽办法打压,却总是徒劳无功。
  也因此,这两家人只要在路上相遇,皆是冷面相向,像今儿个常德竟会主动上石记镖局,还笑得如此开怀,实在是四年来头一遭。
  常德那一双鼠目在石记镖局内四处打量,这儿摸摸茶几,那儿观看墙壁,接着摇了摇头。
  “这里装潢真是寒酸,一点都没有扬州城第一大镖局的气势。”
  在常德口中听到他承认石记镖局是扬州城第一大镖局,让掌柜讶异的连忙奔出大门朝天仰看是不是下起红雨来了。
  “没关系!”常德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我会好好整顿整顿的。”手指轻敲扶手,俨然当家主子。
  自头到尾,说着教人摸不着头绪的话,在场的镖师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常德。”石毅走上前来,“有何贵干?”
  “怎么,还没向大家宣布啊?”常德哈哈大笑,“这石记镖局已经要卖给我常德了,以后可别认错老板。”
  卖,镖师讶异瞠目。
  “你在说什么?”石毅皱眉,“石记镖局何时卖给你了?少危言耸听!”
  “啧。为了顾颜面不肯承认啊!”常德人虽比石毅矮了一截,可是想到这儿的老板即将易主,下颌不觉扬高。“你不是差你未过门的媳妇来与我商谈,说这石记镖局表面风光,其实亏损连连,加上石拓要转往楚州开设自己的事业,在兄弟无法同心齐力的情况下,只得将镖局贱卖?”
  “你说什么?”石毅抓住常德领口,将近两倍的体重仅以单手高高举起,双目与凶狠黑瞳平视,“你说青柔要卖石记镖局?”
  “喂……”这男人的力气忒大,竟可让他脚不着地?“放我下来!”勒死他了!
  “给我说清楚!”
  “先放我……下来……不然我怎么说话……咳……”他快不能呼吸了!
  肥脸越来越黑,肥肥手臂早空中胡乱挥舞,即将断气。
  石毅一把甩开,摔跌在地的常德咳得心肺几乎快呕出。
  腰间长剑拔出,抵住肥软肚子。
  “说清楚!”
  哇塞!动起刀剑来了?
  “难道不是你差使的?”常德这才发现有异。“你家的媳妇一早就过来说要卖掉石记镖局,没你授意,她怎么敢这么做?”
  东青柔那小妮子在想什么?
  为何要背着他卖掉他的心血?
  “石记镖局不可能卖!给我滚!”大脚用力踹向肥屁股。
  常德痛得“唉唷”大喊了声。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石记镖局耍人啊?”常德气得涨红了脸,碍于石毅武功高强不敢与之抗衡,只能恨恨吞下羞辱,快快走人。
  “二当家?”武岗以眼神传达他的不解。
  “别听那肥子胡说八道!”石毅咬牙收回长剑,“武岗,这里交给你,我回家一趟。”
  “嗯。”武岗颔首。
  这小妮子在搞什么把戏?
  回去非狠狠教训她一顿不可!
  自后方马房牵来坐骑,勾上马蹬一跃而上,骏马四腿迈动扬起烟尘,迅速消失在大街上。
  远远的,东青柔即听到那愤怒的脚步声。
  她慌忙坐回桌前,手执着蘸墨的毛笔,心怦怦跳得急。
  别紧张,东青柔。她不断的安抚自己。
  这是一项测试,唯有经过这次测试,她才能明白自己的归依,她才不会夜夜难以成眠。
  她要确定·····她一定要确定她对石毅而言究竟有多重要!
  “青柔!”石毅暴怒推门而入。
  桌前的小人儿面露惊慌,速速将桌上的纸收于背后,桌上还留着来不及收的印鉴。
  “糟糕!”东青柔低喊,想藏起印鉴,石毅一个箭步,早她一步抢走。
  “这是……”他瞪着印鉴上的刻字,“石记镖局的印鉴?你拿这东西做什么?”
  东青柔咬着下唇,水眸慌乱的望着地面,不知所措。
  “你背后藏着什么东西?”
  “没有……”
  “你刚写了什么?”
  大手按住想逃的肩头,硬是抢走捏于小手掌心内的宣纸。
  俊眸迅速浏览过一遍,神色僵凝。
  “你当真要把石记镖局卖给常德?”
  连石记镖局的印鉴都偷了,这不就代表她真是有心将石记镖局卖掉?
  纤肩上的五指因愤怒而忘了留意手劲,疼得她几乎快软下身子。
  “为什么要这么做?”石毅愤怒大吼。
  “因为……”她艰困的吐纳,小嘴数度张合,就是难以将那短短的一句话吐出口。
  “说!”五指更形用力。
  “呜……”她疼得低咽。
  他竟然掐得那么用力?难道说一遇到跟镖局有关的事,他就全然忘了她是他最爱的女人了吗?
  肩上毫不留情的疼痛拧搅了她的心,她的测试已有了结果——她的重要性远远不及他的事业,不及他的兄弟……
  换言之,在他的生命中,她排在最后……
  她其实想问一句——石记镖局跟她,他会选择哪个?
  然而话到了舌尖,弹动而出却变成——
  “我要……我要报仇!”
  “报仇?”她要报什么仇?
  “我要报东家的仇!”
  既然她的地位无足轻重,那不如就决裂个彻底吧!
  “你在说什么鬼话?”
  东尹柔为报仇不惜毁容,东蝶柔为报仇伤了三弟,现在竟连他即将过门的小媳妇也为报仇要卖掉石记镖局?
  “你毁了东家,我要替死去的爹爹报仇!”
  不是有句话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没了她,再换个人便成。
  “你爹又不是我杀的!”何来的欲加之罪!
  “他是因为东家被毁,积怒成疾而亡,等于是你间接杀死了他!”
  她不是不记得当年是她主动缠上了他,暗示他,想与他一块远走高飞。
  或许他不是真的爱她,只是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他以为他爱了,所以才将她当成未过门的媳妇般疼宠,若今儿个换了大姊或二姊,他大概也是以同样的疼爱对待吧……
  这种话不可能从他纯真的青柔口中说出!石毅摇头,不愿相信。
  “是谁为你洗脑的?”他改握住纤肩两端,用力摇晃,“东尹柔?还是东蝶柔?”
  该死的,早知道这两个女人是以退为进,他早该杀了她们!
  怕石毅会去找姊姊算账,东青柔连忙否认。
  “没有人!在我得知姊姊来扬州城捣乱的原因与经过后,我早就这么想了!不仅害死了我爹爹,还数度欲杀我姊姊,下次说不定就会杀我了,所以我要先下手为强。”
  她早该死了,在那年的冬天,连身体健朗的爹爹都撑不过了,她病弱躯体又怎么可能安然度过?
  苟活了四年,够了。
  “你是被下咒,还是喝了邪门符水?”她怎么会完全变了个人?“我怎么可能会杀你!”
  “你会!”东青柔声音虽细,语气却十分坚定。“上回二姊伤了三哥那次,你就打算杀了我!”
  她永远记得那句——别以为我不敢!
  “我没有!”她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是你先伤了我的心,你用你的性命威胁我来护住你姊姊!”
  “不管你怎么狡辩都没有用,事实就摆在眼前!我已经跟常德说好了,我要卖掉石记镖局,卖掉你的心血,这样才可以替爹爹报仇,替姊姊受的委屈报仇!”
  “你疯了!青柔!你竟然擅做主张……你……”石毅气得说不出话来。
  听听她说的是什么鬼话?
  她要报仇?
  替东老爷报仇?
  替她的姊姊报仇?
  “把买卖契约还给我,我要卖掉石记镖局!”东青柔作势抢过契约书。
  “你休想!”石毅用力将契约书撕成两半,颤抖的手指向大门,“给我滚!我不要再见到你!滚去你姊姊身边!滚!”
  “你不杀了我吗?”下颌高昂,露出粉颈,“你不是每次都说要杀了我的姊姊吗?怎么不杀我?我要卖掉石记镖局啊!”
  “不要逼我!”石毅咬牙切齿、目眶发红,“别以为我不敢!”
  又是这句话!
  东青柔遍体生寒。
  “滚啊!”石毅抓住纤臂,直接将她拖出去。“快滚!”
  房门无情地在她面前掩上。
  东青柔泪眼望着紧闭的大门,镂空门扉覆着纱帘,隐约可见那愤怒的身影站立在桌前,不一会儿,里头传来轰然巨响——
  坚固质重的铁梨木圆桌自拳落处裂成两半,分往两头倒去。
  那一拳,本应落在她身上吧!
  秋风吹上身,阵阵凉意透入心骨,她瑟缩的双手环臂,搓搓发寒的臂膀。
  她终于被他所抛弃了!
  当爱情跟家族、利益相抵触的时候,他果然还选择将她舍弃。
  她该何去何从?
  望着满园经由她手繁衍而生的花花草草,她的心中有了主意。
  出门去买了糕饼点心回来的东蝶柔才踏上石家门前的石阶,门口就有尊门神挡着。
  “是你洗脑她的?”石毅厉声质问。
  “洗脑什么?”东蝶柔一头雾水。
  “要她偷拟合约书,挪用印鉴,暗自卖掉石记镖局。”
  “你说青柔卖掉石记镖局?怎么可能!”
  被撕成四等分的合约书几乎贴上东蝶柔的小脸。
  “是不是你的主意?”
  他的手心发着痒,恨不得掐上那纤细的颈子。
  要不是看在这女人与老三的渊源,要动她,还得先知会过老三,他早要了她一条小命!
  “兹为石记镖局预订买卖事宜,双方同意订立本买卖契约书……”东蝶柔讶异抬头,“这真是青柔的主意?”
  凌厉黑眸深深瞧进幽瞳深处,“不是你的主意?”
  那眸中的讶异不像作戏。
  “我都说我已经放下仇恨了,干啥还要使唤青柔做这种事?”东蝶柔气得快跳脚。
  “她说要为你爹报仇。”
  “不可能!”东蝶柔用力摇头。“连我跟大姊都已经放弃报仇了,这四年来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青柔怎么可能会突然兴起报仇的想法!我看——”东蝶柔哼了声,“说不定是你负了她,她要报的是自个儿的仇。”
  “我负她?”石毅指向自己鼻尖,“我将她当珍宝疼宠,怎么可能负她!”就算天地反过来也不可能!
  “当真如此?”东蝶柔嘴角一撇,“那天在石拓门外,那你差点杀了她!”
  多讽刺的对比——石拓为了让她放下仇恨,不惜以命相赌,而眼前这名口口声声最爱青柔的男人,却差点杀了她的小妹!
  “那是意外!”要追根究底,还不是这女人害的!
  “青柔克不见得这么想。”东蝶柔凛容,“被最爱的男人以剑相胁,谁受得了!”
  “是她先威胁我!”
  “我管谁先威胁谁,她差点命丧你剑下是事实!”东蝶柔厉声指责,“我听说这一阵子青柔心情不豫,任谁都问不出原因。我倒是以为,这问题一定是出在你身上,试想,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能掌控她的情绪?她今天会出这怪异举动,必与你有关!你倒不如好好反省,是否曾在何时何处狠狠伤了她的心,她才会用此极端的手法报复!”
  大呆头,成天动不动就想以暴制暴。当真能了解女孩子家的纤细心思?
  东蝶柔的指责如一棒敲醒了石毅,他低首敛眼,思索起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