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节
作者:做男人挺好的      更新:2021-02-25 04:24      字数:4214
  奇怪,只有德仔的味道很好闻。
  德仔突然想到什么,停了一下。他说,顺子,你真的没有性病吧?
  顺子不笑了,但她没有生气,对德仔她生不起气,她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没有,
  真的没有,不信你问芳姐去。我不做生意的,我要是做了生意,以后回家怎么见人
  呢?
  是吗?德仔半信半疑的。顺子觉得能够这样就不错了,德仔没有一定认为她就
  是鸡,德仔这个人还是很好的。
  几天后阿华失踪了,阿华失踪了顺子不急,急的是芳姐。
  阿华是半夜走掉的,她跟蔡老板出去玩,结果就没有再回来。芳姐是看着蔡老
  板把阿华带出去的,她没拦,拦也白拦。当晚阿华没回来,芳姐也没合眼。第二天
  阿华还是没回来,芳姐过来翻翻阿华的行李,东西都在,东西都在才更可怕。
  芳姐给蔡老板打手机,关机;又给阿华打传呼,不回。阿华的传呼还是芳姐借
  给她的,她居然不回。芳姐在屋里走过来走过去,最后她不走了,打个的出去。回
  来时,脸上都是泪,衣服领口上的扣子也没了。顺子从来没看到芳姐流泪,芳姐每
  天都像一块铁板似的立在那里,谁会想到铁板也会湿漉漉成这样?阿华留下的东西
  现在成了芳姐出气筒,她揪起这个撕烂,扯出那个扔出去,一边骂着:婊子养的!
  他妈的!妖精烂婆子!
  阿华被蔡老板包去了,芳姐气的就是这一点。
  蔡老板在温泉支路有一套房子,以前芳姐也去过一两回。芳姐很希望蔡老板说
  一句话,让她留下,长住那里,但蔡老板不对芳姐说,却对阿华说了,阿华在芳姐
  眼皮底下不动声色地把蔡老板夺走,顺子没想到阿华这么厉害。好东西被认识的人
  和不认识的人所得,感觉是不一样的。蔡老板如果包的是其他人,芳姐不见得就一
  定这么不高兴,阿华是芳姐的手下,芳姐怎么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芳姐不甘心的
  就是这点,这点甚至比失去蔡老板还更让她生气。顺子有些替芳姐难过,那天芳姐
  打了一巴掌,顺子其实也不舒服,在这之前,除了父母外,顺子想不起还有谁打过
  她,就是连父母也是不舍得打她的,她砍柴就砍柴,放牛就放牛,让上学就上学,
  不让上学就不上学,然后又叫她到福州就到福州,她这样做女儿的,父母还怎么舍
  得打?父母都不打,却让别人打了。但顺子想想芳姐的好处,也就算了。芳姐少给
  她钱,骂了她,打了她,她还是觉得芳姐好,芳姐把她留在店里,单这一点就该感
  激不尽了。阿华对她也好,但阿华现在被蔡老板包走了,得了便宜,不像芳姐,这
  么伤心的样子。
  不过很快顺子就顾不得芳姐了,她比芳姐遇到的事不知要严重多少倍,因此她
  也比芳姐不知要伤心多少倍。
  辉哥也失踪了,公司的门挂上锁,所有的人都不见了。
  德仔把顺子从店里拖出来,上下牙齿都格格打颤着。你看你看你做的好事,那
  个辉哥逃走了,什么出国挣钱,他妈的是骗人的把戏!
  顺子脑中白花花的一片。她觉得德仔一定是疯了,所以弄出这么可怕的话来吓
  她。德仔却反过来说是她疯了,什么辉哥什么新加坡什么一个月三千元,你你你,
  把钱还给我!他的手指就锥子一样戳过来了。
  六
  好大的雨啊,好像所有的大江大河都被谁搬到了天上,又挂不住,就稀哩哗啦
  地掉下来了。顺子在雨中跑了鼓楼,跑了台江,跑了仓山,跑了晋安,到福州这么
  久走的路也没现在一天走的多。她其实也不知要跑到哪里才能找到辉哥,总之不跑
  她反正也没办法安静坐下来一分钟。有一个叫辉哥的人你知道吗?她这样问人。见
  人家摇头,她又比比划划,这么矮,这么瘦,脸这么白,胳膊这么细。对方却还是
  摇头。
  她只好去找蔡老板,去工地上找。工地已经不热闹了,只有几个人在走动。蔡
  老板不是辉哥的朋友吗,应该知道辉哥去哪儿了。
  但蔡老板也是摇头,蔡老板说,辉哥去哪儿我怎么知道?
  顺子的头发被雨淋后都贴在脸上,黑黑的东一撮西一撮,好像戴着一个古怪的
  面具。蔡老板说,顺子,你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是漂亮的嘛。
  顺子说,你告诉我辉哥去哪里了吧,我求求你了。
  蔡老板说,求也没用,我又不是辉哥的爹,他去哪里怎么会告诉我?
  顺子突然把嘴一张把头一仰哗地哭出来。辉哥把德仔的一万块钱都拿走了,德
  仔要我赔,我怎么赔得起啊。
  蔡老板说,我房子还没有最后完工哩,你别在我办公室里哭,不吉利。
  顺子卟通一声跪下了,她说,告诉我吧,辉哥在哪里,我要找到他,把德仔的
  钱找回来,钱不找回来德仔会认为我是跟辉哥合起来骗他的,他会杀了我。
  蔡老板点了根烟,慢慢站起来。这时桌上电话响了,是个老熟人打来的,蔡老
  板拿着话筒,嘻嘻哈哈地说了很多话。说完后,他过来,扯扯顺子的头发,说,起
  来,跪着干什么,别人以为我欺侮你哩。
  顺子顺着头发的扯动,站起来。她想不出还有谁能帮她,只有蔡老板了。蔡老
  板摸摸顺子的脸,顺子站着不动。蔡老板又摸摸顺子的屁股,顺子还是站着不动。
  蔡老板说,不就是一万块钱吗?
  顺子眼前很多金星飞来飞去,每一个金星都像蔡老板的嘴,这些嘴一张一合,
  说的都是同样的话。蔡老板果然就是那样说的,他说,一万元钱算得了什么。我再
  弄套房子,包你一年,给你一万五千块钱,怎么样?
  顺子突然把蔡老板的手打掉,转身像只被开水烫着的狗一样飞快跑出去。她后
  来把找蔡老板的经过说给芳姐听,芳姐眯着眼看她,好像想到其他事情上去了。不
  知道,也许有一天你会后悔吧,芳姐说。
  你找阿华试试看,阿华不知会不会帮你问问,芳姐又说。阿华走后芳姐好像变
  了个人,变得没以前那么厉害了。按顺子的性格,她是想报答芳姐的,但她现在整
  天在外面跑来跑去找辉哥,还怎么帮芳姐。芳姐店里没其他人了,只剩芳姐自己一
  个,她有时干脆连门也不开,躲在自己房间里睡大觉,睡得眼皮肿肿的。
  这期间阿玲回来过一次,阿玲说她病好了,要芳姐再雇她。芳姐冷着脸,把她
  狠骂了一通。阿玲说,芳姐你有没有搞错啊,我不是阿华啊。芳姐说,你和她都不
  是好东西,你给我滚!阿玲也是有脾气的,阿玲说,滚就滚,又不是就你这里有男
  人,到别的地方我就挣不到钱了?好笑!
  顺子已经好一阵没见到阿华,阿华与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她头发束起来往上盘
  个发髻,仍然化妆,但不像以前那么浓了,脂粉口红都淡淡的,非常好看。至于衣
  服,衣服的变化最大,以前阿华与阿玲比看着谁穿的裙子更短领口更低,现在阿华
  却穿着规规矩矩的套装,看上去谁会相信她曾在发廊里呆过那么长的时间呢。
  是顺子给阿华打电话的,阿华犹豫很久,话筒中传出她粗粗的喘气声,最后总
  还是同意出来。阿华说,到麦当劳吧,我请客。
  顺子是第一次到麦当劳店,她来得很早,在门外走来走去的。店里大都是小孩,
  或者是带着小孩的大人。店里店外是用玻璃隔开的,顺子站在那里看了半天,不知
  怎么就觉得那块玻璃无限扩大增厚,把她推得越来越远,她恍惚间往后挪几步,就
  撞上了一个人,扭头一看,是阿华。
  阿华很有耐心地听顺子说了一句又一句,顺子的话常常是重复的,阿华也不急。
  阿华不仅外表变了,性格也跟以前很不同。等到顺子说得泣不成声了,阿华才开口。
  其实辉哥本来是可以把德仔弄出国的,阿华说,辉哥的公司介绍了很多人到国外去。
  顺子说,你还帮他说话,他都把钱骗走了!
  阿华说,你不要急,我是说辉哥本来真的可以把德仔弄到新加坡去,这一批二
  十个人钱都交了,做成了,辉哥可以挣一大笔钱的。但是,你可能不知道,辉哥吃
  白粉,白粉,还打老虎机,今天收到钱,明天不是输掉就是吸掉,没有了钱,他就
  逃。这几年他这里那里开了好几家公司,也逃了好几个地方了。
  顺子一直盯着阿华的脸,阿华的眼睛里有一层东西,隐隐约约地遮在那里。辉
  哥又吃粉又打老虎机,阿华以前为什么不告诉她呢?阿华说,我也是刚知道不久,
  听蔡老板说的。停一下,阿华又说,辉哥也向蔡老板借了钱,但把公司的房产做了
  抵押,所以辉哥跑了,蔡老板什么也没少。
  阿华自己要了一杯可乐,给顺子点了套餐。后来阿华喝掉一杯可口后,又要了
  一杯芬达,顺子却什么也不吃。很多孩子说着笑着,辉哥和白粉,还有老虎机的哒
  哒响着,这就是顺子对麦当劳的印象。离开麦当劳前,阿华递给顺子100 元钱,顺
  子没要,顺子说,你钱挣得也不容易。阿华迟疑一下,收起了钱。然后,两人就分
  手了。顺子以后再也没见到过阿华,当然顺子以后几乎也再没想起阿华,就这样过
  去了。
  德仔几天不吃不喝躲在楼梯间不肯出来,房东闻到了臭味,进去一看,德仔大
  小便拉了一地,就把他揪着拖到街上。德仔老老实实地跟着走,到了街上,突然踢
  了房东一脚,又一口接一口地吐口水,房东火了,推了他一把,德仔就吼叫着扑过
  来咬住房东肩膀。有人打了110 ,德仔被带走了。
  后来110 说德仔疯了,又把他送到精神病院。
  顺子去医院看他,德仔很高兴的样子,老是笑。去新加坡,去新加坡。他说。
  顺子向芳姐借了一千元,又把这几个月自己存的一点钱都拿出来,顺子说,德仔你
  放心,我会帮你治病,我还会帮你还钱。德仔说,去新加坡,去新加坡。
  芳姐不想开店了,她在店门外贴了张纸,上面写着低价盘点,有意者请联系。
  顺子说不开店了你干嘛去呢?芳姐说我在社会上闯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会饿死?芳
  姐看着顺子,她挺担心顺子的,顺子才十六岁,还什么都不懂。你以后怎么办呢?
  芳姐说。
  顺子摇摇头。
  芳姐说,要不回家去吧,我给你买车票,你回到父母身边吧。
  顺子还是摇摇头。顺子现在脑子糊糊的,什么主意都没有,但她知道自己需要
  钱,没有钱怎么给德仔治病?又怎么还德仔欠的那么多钱?她看看外面,福州比半
  年前她刚来时漂亮多了,干净多了,她喜欢福州。以后她还要在福州住下去,住多
  久,不知道,总之还要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