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指点迷津      更新:2021-02-26 18:15      字数:3278
  
  “为什么?”妈一脸责怪:“现在的人就是这样,不急不急,等年纪大了就知道后悔。”
  
  为什么?
  
  为什么总有人问我为什么?
  
  我呆望窗外浮云。
  
  其实,我也想问。但不管我多么渴望知道答案,我已经发誓,今生绝不开口。
  
  
  
  陪在我身边最多的,依然是张澎。
  
  他总静静凝视我,当我发呆的时候,蓦然一回头,往往会发现他正和我一起发呆。
  
  “你在想什么?”我问。
  
  “我在想你在想什么?”
  
  我好奇地问:“你想知道?”
  
  张澎也露出好奇的表情:“能否告诉我。”
  
  这个时候的他,简直可以用可爱这个字眼来形容。
  
  我难得地畅快笑起来,拖长声调说:“其实……我正在想――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
  张澎与徐阳文一样喜欢冷眼看人大笑,等我笑够了,他才摇头:“不对,你在想徐阳文。”看我笑容顿时敛去,他又徐徐加了一句:“你想徐阳文的时候,眼神、动作、神态,都和平时不一样。我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
  我冷哼一声。
  
  这世上最不可爱的,恐怕便要算此人――至于徐阳文,已被驱逐出我的世界,算不上可爱不可爱。
  
  
  
  每晚睡在张澎身边,都会睁着眼睛失神好久,不能入睡。
  
  张澎常问:“夜深了,为何还不睡?”
  
  我说:“我在念咒语。”
  
  “什么咒语?”
  
  我不答。
  
  每夜一千零一遍咒语,是否念上一千零一个夜晚,就可以实现?
  
  我问:“你为什么不找个更称职的情人?”
  
  张澎说:“我在等。”
  
  “等什么?”
  
  他笑:“你告诉我你念什么咒语,我就告诉你我等什么。”
  
  “张澎,交易不成立。”我闭上眼睛。
  
  
  
  我和张澎常到香港,他有许多生意都在那里。
  
  一次趁着有空预约了一位很有名气的大师,请他为我们算上一算。
  
  天相命理,真的可算?
  
  问卦是单独进行的,张澎和大师在室内单独呆了很久,他出来了,才轮到我进去。
  
  红光满面的大师。
  
  我让他看我的脸和手掌,又让他为我占卦。
  
  我问:“什么时候可以有一个了结?”
  
  既然是玄学,我问得自然就玄一点。
  
  大师说:“了结什么?”
  
  既然是大师,不是应该一问就透的吗?
  
  我脸上不信任的神色已经带出三分。大师不慌不忙,对我说:“风不动而心动,你若想了结,现在就已经了结,你不想了结,今生今世也没有了结的时候。”
  
  我跳起来,一脸气恼:“这算什么!不过是串通!”
  
  摔了门出去,指着张澎骂:“何必做这样的事情,找个神棍串通来耍我!”
  
  张澎潇洒坐在椅上,怡然自在。
  
  “穗扬,大师哪一句话错了,请告诉我。”
  
  我哑然。
  
  没错,他说的话没错。不想了结的是我,若我死了心,又何恐徐阳文不死心?
  
  痛处被他狠狠戳住,就如藏在阴暗的老鼠被人踩住不小心露出的黑尾巴,谁都会恼羞成怒。
  
  “张澎,你居心叵测!”
  
  张澎奇道:“叵测?难道我曾做过任何隐藏居心的事情?”
  
  “没有隐藏,更加可恶!”我怒:“你以为手中握住一张对付徐阳文的王牌?”
  
  他反问:“你以为自己是对付徐阳文的王牌?”这一问题暗含重重机关。
  
  我气得直打哆嗦,败下阵来。
  
  大动肝火之余,我扔下张澎,独自回到广州。
  
  在母亲家小住几日,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想起张澎这个财神,又觉得白白浪费了可惜。他虽然不讨人喜欢,到底照顾我衣食住行。
  
  弟弟正打算去加拿大留学,我点头答应负责他所有费用,不由想念起张澎来。
  
  正考虑如何有脸有面地与张澎联系,张澎自己打电话来了。
  
  一听我的声音,张澎立即道:“穗扬,速来香港,十万火急。”
  
  他原来也有十万火急需要我的时候。
  
  我嗤笑:“又请一个大师?还是又有徐阳文会参加的酒会需要我去撑场面?”
  
  张澎的声音沉而严肃:“这个时候不做意气之争,徐阳文出了车祸,他要见你。”
  
  我一愣,说:“他缺了腿还是毁了容?徐阳文要见我,你做什么好心来传信?”
  
  “他如果只是小伤,我又怎么会帮他传信。这个电话不打给你,你日后必定恨我入骨。”
  
  我的手已经开始发抖,寒气侵入骨中。
  
  “快点,我的私人专机已经在白云机场等候。”
  
  不祥之兆隐现心头,我飞扑机场。
  
  
  
  一路匆忙闯入医院,特级病房的灯一闪一闪红得吓人,我不知道那代表什么含义。
  
  进了徐阳文所在的房间,房中一大帮人似乎正等我等得焦急。
  
  不少人拉着我的手,不少人急忙涌到徐阳文床头,轻而急切地呼唤:“徐先生,李先生来了。”
  
  张澎随我一同到医院,这个时候安静地退了出去。
  
  护士劝告众人不要打搅病人,又忙乎一阵,徐阳文终于徐徐醒来。
  
  “穗扬……”
  
  所有人哗地退了出去,留我一人。
  
  我走到床头,看他一身白纱,面无血色,气若游丝。
  
  “穗扬………”
  
  他每说一个字,我就害怕他会在说下一个字前失去呼吸。
  
  我说:“徐阳文,我在这里。”
  
  他努力瞪大眼睛看我,仿佛要把我的样子刻在眼中。我以为,那样的目光可以把我的魂掠走,如果他死了,势必也带我到地狱去。
  
  “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在听。”
  
  接着,他对我说三个字。
  
  我以为他会说:为什么。但我错了,他奄奄一息道:“我爱你……”
  
  他不问为什么,却说了――我爱你。
  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瞬间后,我肯定自己没有听错。
  
  我爱你,他说的必定是我爱你,就如当日他在我耳边不断重复“徐阳文爱李穗扬”一样真实。
  
  我握拳,咬牙,冷笑:“好的,我听见了,我知道了。”我一字一字说得清晰,每一个字都没有音调起伏。
  
  抛下他望得我发悸的眼光,我转身走出去。
  
  张澎等在门外,不咸不淡站着与徐阳文一帮朋友无声对峙。
  
  我对他说:“走吧。”
  
  他走过来,拉着我的手离开。
  
  
  
  我一直没有再说一个字,饭也不吃,回到下榻处,呆坐床边。
  
  张澎只说了一句话:“我把房间借你。”
  
  他走出去,轻轻带上房门。
  
  我就这样坐着,直到月上树梢,风穿窗纱。
  
  凌晨三点,张澎打开门走到我身边。
  
  他轻轻说:“徐阳文术后并发症抢救无效,刚刚死亡。”
  
  我没有哭。
  
  我说:“他今天对我说…他爱我。”
  
  张澎半跪在我面前,望进我的灵魂。
  
  “我等的东西,已经不可能得到。你的咒语,又何尝可以实现。”张澎说:“穗扬,徐阳文不爱你。死前三个字,绝你一生幸福。”
  
  我点头:“不错,终此一生,李穗扬注定为徐阳文伤心,这与爱无关。”
  
  我低头在张澎唇上印下一吻。
  
  “此吻也与爱无关。”我说:“张澎,我很抱歉。”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