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0 节
作者:指点迷津      更新:2021-02-27 00:06      字数:4812
  白云展和瞿湘都劝他。
  “我爸爸战死,我妈和下落不明,国恨家仇,我不杀尽小日本,就不是白云归的”他脸色紫涨,神情坚毅又愤然,酷似发怒时的白云归的兒子。
  “四哥,好样的,我也要回国”白春且难得一次在人前大声說話。
  “跟我们去英国”一向温和的瞿湘脸上没有一点笑意,“你杀日本人,你凭甚麼?像你们兄弟这样的,回去也是被人当成枪靶子”
  白清歌不以为意。
  瞿湘突然劈掌袭向白清歌。
  白清歌心中大震,忙向后退后。他虽然敏捷,却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同时剧烈又清晰的疼痛袭来,他禁不住啊了一声,右边手臂被瞿湘折向身后,脱臼了。
  白春且、白雨歇和白云展站着没有动,全部愕望着瞿湘。
  瞿湘一把拎起白清歌的衣领,冷笑道连我都打不过,还想着甚麼国恨家仇你妈怎麼跟你说的,你全部都忘了?”
  妈妈让他守住白家,不能让白家出事。
  妈妈还说,日本人会打到新加坡来,让他劝白家众人离开新加坡。
  如今,产业都卖了,可是新的落脚地方还没有找到,二叔三叔四叔还有七姑都不愿意离开新加坡。
  妈妈交代的事,他都没有做到。
  疼痛中,豆大汗珠从额前冒出来。
  瞿湘吩咐佣人送四少爷去医院。”然后冷冷说,“你还想不通,才不配做白云归的兒子”
  白云展才回过神来。
  把胳膊弄折了,怎麼像吐口吐沫那样简单?
  “湘儿,你下手也太狠了……要是清歌留下后遗症,怎麼对得起大哥在天之灵?”晚上躺下,白云展幽幽道。
  瞿湘猛然坐起来,黑暗中,她的声音严厉又陌生你也瞎说大嫂说大哥没死,大哥就没有死下次别再说这种话”
  白云展怔住。
  这样的瞿湘,他觉得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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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九节大结局
  一九四五年的俞州,战火初定,满目萧条。
  汽车缓慢爬上半山腰,似火般的木棉荼蘼盛绽,落英如锦,把半山腰的路铺垫得似展开的画轴,秾艳灼目。
  一株木棉被摧残,横卧小径。
  汽车不得不停下来。
  穿着咖啡色条纹西装的高大男子下车,然后开了后面车门,搀扶着穿墨绿色旗袍的女子下车。
  还有一名年轻女子,穿着格子大衣。
  “妈,这里就是爸爸以前的官邸?”素约望着被战火摧残的断壁残垣,眉头微蹙。母亲口中的官邸,是风景如画的地方。
  如今,庭院草木深深,早已看不出曾经的风貌。
  白清歌则搀扶母亲跨过那株倒下的木棉树,往前走去。
  缠枝大铁门早已残缺不全,那些缠绕大门的藤蔓依旧摇曳着,却失了最初绿衣盎然的美丽,凌乱依附着。
  门前小径曾经种着白玫瑰,如今不满了杂草。
  绕过小径,是偌大的花坛,这里曾经种着各种茶花。深秋清晨,画楼最喜摘带着寒露的茶花,插在水晶花瓶里,摆在自己的床头,伴着那浓烈馥郁的茶花香,或者读书,或者描眉。
  雕花大门早已不知去向,三层小楼虽矗立,却残破不堪。
  门口缠绕着厚重的蛛网,灰尘的气息迎面扑来。
  白清歌上前,用门口沾满灰尘泥土的大木棍搅开蛛网,然后犹豫着问画楼:“妈妈,这房子不晓得是否结实。要不我们陪您绕到后面看看吧?”
  画楼却摇头,笑道:“这里曾经是你爸爸的官邸。那时总有人刺杀他,这房子是他亲手造建,普通的子弹无法穿过,比任何建设都结实…。。我们进去看看。”
  白清歌和白素约彼此对视,终究没有反驳画楼。跟着进了官邸。
  画楼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踏进这厅堂的情景。虽然是二十五年前。却恍然昨天。那时,她经历一场生死,才见到了自己的丈夫。
  她不是这个年代的人,重生在这个年代。她也是怨过的:好好的繁华盛世不去,偏偏来到这个动乱的年代。
  幸好,当时俞州的统治者,是心怀天下的白云归。
  也许她的到来,只是为了和他的一段情缘吧?
  他四零年从新加坡回到华夏,并没有战死。却断了一条腿。云媛收留了他。替他养伤。画楼在四一年夏季才找到他。
  他的身体很不好。断了腿,又因为身子里有子弹的缘故。不停生病。半年后,他病逝了,享年六十岁整。
  六十岁,满身伤疾的军人,他算是寿终正寝了。
  推进太平间的瞬间,画楼身子发软,要不是白清歌眼疾手快扶住她,她就倒了下去。
  而云媛,发了疯一般冲了进去。
  她附在他身上,怎么都不肯离开,凄厉的哭声仿佛照进画楼心里,她的心被击得四分五裂,再也找不回来。
  护士和医生使劲拉云媛,直到白清歌说:“云阿姨,让我爸爸安静的走吧!”
  云媛才向魔怔了般,放开了手。
  这一次,他不再是假死,而且实实在在没有了呼吸。
  没过多久,俞州也沦陷了。
  白素约一直以军医的身份参战,画楼和白清歌回了英国。
  直到半个月前日本人被打得退出俞州,画楼才有了回国看看的念头。
  白云归是一九四二正月里病逝的,至今已经三年了。
  画楼原本身体很好,可这三年来,她的身体一下子虚弱了,每日药不离身。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自己命不长久,再不回来看看,就真的没有了机会。
  她让清歌给素约来信,让素约安排一下,画楼和清歌回国看看官邸。素约会快就回信,说可以回来。
  大理石的台阶满是青苔,素约和清歌左右搀扶着画楼。
  他们出生后就离开了俞州,对官邸毫无记忆,画楼则不厌其烦跟他们说官邸的旧事。
  “妈,您当时怕不怕?”母子三人把官邸前前后后逛了一遍,在后苑的假山断石上坐着休息,白素约听母亲说当年她被留在官邸对付日本人时的情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怕!”画楼轻笑,“妈这辈子有过好几次害怕,但是那次不算。”
  “那几次?”清歌也问。
  画楼想了想,缓慢回忆道:“第一次,我从霖城回来,看到家里换了沙发,容舟住到了官邸,我那时已经离不开你父亲,却很害怕过妻妾同屋檐下的日子;第二次,清歌出生时不知啼哭;第三次,你父亲偷偷从新加坡离开……
  第一次害怕,以为你父亲的爱情是镜花水月,转眼就忘了;第二次害怕,以为我辛苦生下来的孩子天生不足;第三次害怕,害怕他再也回不来……”
  白云归真的没有再回来。
  一时间沉默不语。
  画楼深深吸了口气:“如今,你爸爸走了三年。素约的工作虽然很危险,可你实现了保家卫国的理想,已经是个坚强的战士;清歌撑起了家业,你们兄妹终于平安长大了。再回来看一眼官邸,妈妈了无牵挂。”
  白清歌脸色微变:“妈,说什么呢!您看外婆,至今还是那么健康,舅舅和小舅舅就结婚了。我和素约还没有成家立业,您怎么就了无牵挂?”
  画楼苦笑,扬手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像对待小孩子一般。
  她不愿意说,这三年来,她从来没有哪一天睡得踏实。
  只要阖眼,必会做梦。
  梦里曾经和白云归的岁月就开始回放,从最开始到去新加坡相濡以沫的那些年,令她时常哭着惊醒。
  她耗尽了体力。油尽灯枯了。
  当年她劝白云归放下部队,假死脱身,说:“千般不舍,总要放下的。”
  对孩子们,她也是这样,纵使再舍不得。她也坚持不下去了。她一直在等。在等俞州解放。在等着回来再看一眼官邸。
  画楼叹气,没有回答清歌的话。
  素约看着她,眼泪就忍不住簌簌落下,扑在母亲怀里哭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画楼笑着笑着。眼眸亦有晶莹泪珠,“好了,妈伤怀时自然会说些泄气的话,哪里明日就去死了?我还要看着你出嫁,清歌娶媳妇呢。”
  素约哭得越发伤痛。
  晚上回了宾馆,画楼精力不济。很疲惫的早些歇息。
  素约就拉着清歌到自己房间说话:“怎么回事?才三年。妈的身体就全部垮了!你怎么照顾妈妈的?”
  声音不自觉哽咽。
  白清歌怅然叹气:“爸爸走后。妈身体就一直不好!她每个月都要发烧几次,我经常听到她一个人说话……她可能有些幻觉!爸爸走了。她整个人就失去了支撑。”
  “不可能!”素约难以接受,“妈那么厉害的人……”
  她记忆中的母亲,总是含笑优雅,自信飞扬,不管大多的风雨,她总是一笑置之,最后和父亲商议,很平稳的解决。
  白素约印象中的母亲,是内心沉稳坚强的女人,她怎么可能因为父亲的去世就垮了?
  母亲骑马、游泳、网球都很好,她经常运动,素约从来都不记得母亲生病过!
  “妈厉害,那是因为父亲支撑着她。”白清歌道,“父亲不在了,她厉害给谁看?”
  白素约微愣。
  回到英国,已经是一九四五年八月,日本人无条件撤出新加坡后,华裔有些人在英国落足,有些人准备回新加坡。
  白家众人还是打算回新加坡,他们在新加坡还有些产业。
  准备十月动身的,却耽误下来,因为慕容画楼去世了。
  四十五岁,应该是很健朗的年纪,她却逝世了。
  悲痛一瞬间笼罩在众人心头。
  采妩痛哭,静下来的时候,她才跟龙永说:“难为她撑了这么久!她捧着白将军的骨灰回来,整个人毫无生气,大约是觉得生无可恋。可她放不下清歌和素约。”
  白清歌已经能**支撑一方,白素约亦在战场上深经百炼,为了名勇敢的军医,画楼的心,才算放下吧?
  等她的心放下,她就再也熬不下去了。
  画楼出殡那日,正好是张二太太白云灵的产期。
  她多年不孕,不知道为何,来到英国后这些年,突然就怀孕了。一开始早上起来呕吐,身子不适,她以为是癌症或者什么重病,去医院一检查,居然是怀孕。
  白云灵不想生,她跟张君阳说:“我这把年纪突然怀孕,不知道孩子是否健康,还是算了……”
  张君阳却明白她真正的担忧,她是怕自己不能对亲生孩子和张勤一视同仁吧?
  众人都劝她生下来,画楼也劝,甚至十七岁的张勤也兴奋说:“妈妈,我要妹妹,您生个妹妹吧!”
  画楼的葬礼后两个小时,白云灵的孩子落地,是个健康的女婴。
  英国人喜欢用先辈的名字给后世的孩子命名,来怀念先人。
  白云灵跟白清歌商量,能不能用画楼的名字替她的女儿命名。
  白清歌含泪点头。
  白云灵四十五岁产女,取名张画楼。
  花开春暖日,窗外一株樱桃花蕊盛绽,战争改变了世界,结束了旧的时代,不管人们是否愿意,都要随时岁月的脚步,匆匆踏入新的生活。
  白云灵抱着女儿,想起当初唱给白云展听的那首歌:“
  give me a home where the buffalo roam
  where the deer and the antelope play
  where seldom is heard a discouraging word
  and the skies are not cloudy all day
  home; home on the range;
  where the deer and the antelope play
  where seldom is heard a discouraging word;
  and the skies are not cloudy all day”
  这样的生活,已经在他们面前铺开。他们这些旧时代的人,总会一个个离去,白云归走了,画楼走了……
  再过几年,也会轮到他们,这便是世间的生死轮回,无需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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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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