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散发弄舟      更新:2021-07-17 08:24      字数:4986
  他虽然是个养尊处优的贝勒,但兴许是热衷于唱戏的关系,摸爬滚打,掩藏在衣衫下的肌肉是意料外的结实。
  “你在干什么?”
  直到他清亮的嗓音响起,她才惊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竟然伸出手在他的肌肉上揉揉捏捏。
  “呃……没,没什么。”她的脸上顿时一阵阵发烫,结结巴巴说着,猛地缩回手。
  他却一把抓住了,不让她逃跑,低声地笑着,将她的手指放到嘴边轻轻吮吸。
  “满意吗?”
  “啊?”
  “你刚刚摸到的。”
  老天!这话叫她怎么回答?!
  她顿时全身都红透了,整个人似乎都要烧起来。
  他笑了一会儿,然后支起身子,另一只手轻轻挑起她散落的长发,注视着她的眼神是那么专注,缓缓地问:“为何说世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他果然听到了!
  她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觉得开始有点咬牙切齿的冲动。
  “今儿个爷不是已经用行动证明了吗?”若是男人靠得住,为何不去帮青瑷解围?
  知道不该顶嘴的,不该说这样的话,她却发现无法约束自己的嘴,冲动地说出与理智截然相反的言辞。
  “那是因为看见了你!”他的手突然增大了力量,捏得她的手隐隐生疼,“因为想看看你会如何处理……你做得很好。”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
  她该对他的赞赏感恩戴德吗?
  很是无语,她只能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多谢爷的夸奖。”
  他轻轻地笑起来,抚摸着她的肌肤:“我还以为你说今儿个要制新衣只不过是个借口,好支开她们。”
  “她们可都不是笨蛋。”她撇了撇嘴。如果用谎话就能够骗倒她们,世上还会有那么多麻烦吗?
  他突然在她的胸上捏了一下:“那你的意思是我是个笨蛋啰?”
  “啊!”并不痛,她却吓得惊呼一声,瞪着他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
  这……怎么会得出这么个结论?他这个逻辑是怎么绕的?
  她糊涂的表情取悦了他,于是开心地笑起来,她看着,一瞬间竟然有些愣怔。
  原来……他的笑容还是挺好看的嘛!
  此刻,他原本晶亮有神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透出几许妩媚……“妩媚”这个词按理说不应该放在男人身上,然而他给她的感觉却只有这个词能够形容!
  “婉贞,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你是这么好玩儿的呢?”他愉快地笑着,再次堵住了她的唇,也堵住了她可能的抱怨。
  是哦,她是个玩具哦!很好玩哈?
  她翻了个白眼,但随即便又被他一起拖进了激情的深渊,再也无暇深思……
  很快,婉贞便发现,她的生活变了!
  也不知道这位贝勒爷是怎么想的。自从那天之后,以前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一次的人就经常在她身边晃来晃去,俨然几乎就要是一对“正常”的夫妇了!
  她对此非常的不适应。虽然这具身体是有夫之妇,但住在里面的灵魂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待嫁云英。一下子进入这种婚姻生活,多了个“丈夫”在旁边束手束脚,实在是说不出的怪异!
  然而别人却并不这样看。例如老夫人就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婉贞哪,看来我还真的小瞧了你!让涛儿把那青楼女子接进来,原来不过是为了利用她留住涛儿。只要他人在府里,总有办法得到他的青睐不是吗?端的是好心计啊!”
  她顿时大汗,彻底无语。
  这些人的脑袋里也太复杂了吧?实在是宅斗的好材料,原本简简单单的一件事竟然也能被她们拗出这许多“内幕”来,没去做编剧实在是屈才了!
  事到如今,反正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便也懒得多说。公道自在人心,她们爱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反正于她而言不痛不痒,也无谓去操那份闲心。
  这天,她正在屋里闲得打盹儿,忽然听见载涛的贴身小厮全忠在外说道:“菊月姐姐,福晋在吗?”
  “在里屋休息呢,什么事?”菊月答道。
  “麻烦姐姐通传一下,爷让福晋带些吃的去西院儿里听曲儿呢。”全忠说。
  她不禁愣了一下,打起精神,扬声叫道:“是全忠吗?”
  “呃,回福晋的话,是奴才。”全忠顿了一下,回道。
  “进来吧。”她坐直了身体。
  好歹有点事做了!且不管是什么事,总好过在这里昏昏欲睡。
  全忠低着头走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福晋请安。”
  “罢了。”她挥挥手,“爷叫你来干什么?”
  全忠道:“爷今儿个请了几位先生来府里聚聚,特意请福晋过去听戏呢。”
  先生?怕是他那些梨园同好吧?
  她点了点头,对菊月说道:“把桌上的蜜饯带上,我们走吧。”
  菊月应了一声,从一旁的衣架上拿过一件披风给她披上,这才拎起了桌上的食盒。
  她跟着走出屋子,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停下了脚步看着全忠,问道:“青瑗呢?爷叫她过去了吗?”
  全忠愣了一下,然后堆起了满脸的笑容,说:“没呢,爷就请了福晋您。”
  “哦。”她点点头,转身继续走,没有再说话。
  这可真是奇怪了。既然是唱戏的发烧友聚会,不叫青瑗叫她干什么?她又不会唱戏!
  穿过跨廊来到西院的戏台,还没见人影便已听到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她不由得微微一笑——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戏痴”啊!
  转过一片假山,便看到载涛正在戏台上唱着,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模像样,十足一位专业人士的架势。
  全忠走在前头,刚巧载涛唱完了一段,急忙叫道:“爷,福晋来了。”
  载涛回过头来,一眼便看见了婉贞,微微一笑,跳下戏台迎过来,说道:“唱了这半天,肚子有些饿了,快看看你拿了些什么来?”
  她抿嘴一笑,让菊月递上食盒。他打开来看了,笑逐颜开:“贞儿果然知道我的心思,正想吃这蜜饯呢!来来来,各位也都来吃。”
  以前或许还不清楚,这些日子成天耳鬓厮磨,对他的脾性她多少也了解了一些,自然知道这位爷也是个爱吃零食的主儿。她默不吭声地扫了周围一眼,只见旁边还有两个布衣平民,从衣着上看来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而且面容端正,身段挺拔,不由更加肯定了方才的猜测,这两个必然是戏子无疑了!
  第一卷 清闺芙蓉 第七章 戏子
  对于这些旧时代的“演艺明星”,说不好奇那是假的。只是他不介绍,她便也不好开口询问。
  载涛抓起一颗青梅放进嘴里,嚼了两下赞道:“好吃!也不知道贞儿从哪里找来的这些糕点,就是跟一般的不同。”
  她转回心神来,看着他,笑了笑说:“还不就是前门外的张记蜜饯行,哪有什么稀奇的?爷想吃啊,回头我让多买些回来就是了。”
  他却一手揽住了她的腰,嬉皮笑脸道:“不不不,贞儿错了!这些蜜饯之所以好吃,是因为贞儿带过来的原因啊!需知美食也要美人相伴才会更添美味的嘛!”
  说完,他亲手拿了一棵梅子,喂进她嘴里。
  她错愕地呆立当场,含着梅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这是在跟她调情吗?
  堂堂一个贝勒爷,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等举动,不要紧吗?
  他看着她,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几乎整个人趴在了她身上:“贞儿,你……你实在太可爱了啊!”
  她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敢情又被他耍了?
  实在是无力了!如今他时不时就喜欢捉弄她一番,难道逗弄她就真的那么好玩吗?
  这时,另两人之中一个看来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笑着走上前来,说:“贝勒爷真情流露,可见实在是个性情中人,福晋千万莫生气才是。”
  载涛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小楼特意为我说话,也不枉咱们相交一场。不过不必担心,贞儿可不是一般俗女子,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的,对吗?”
  婉贞愕了一下,见他目光灼灼注视着自己,忍不住横了一眼过去——黑脸红脸他都唱了,她还能说什么?
  载涛又偷笑了两声,然后脸色一正,说道:“来,贞儿,我给你介绍介绍。”他先带着她走到年纪稍大那人身前,道,“这位是张淇林张先生,梨园名家,我便是向他学戏的。”
  婉贞吓了一跳,不由得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原以为他只是喜欢唱戏而已,充其量不过是个业余的发烧友,没想到竟然真的有在拜师学艺,看来她还真小看他了!
  她可从来没有古人看不起戏子的心理。既然对方是老师的角色,她便也不敢轻忽,肃容道:“张先生,幸会。”
  张淇林急忙摆手道:“福晋千万不要客套,不才才疏学浅,哪里担当得起什么教戏之事,承蒙贝勒爷不弃,班门弄斧、贻笑大方而已。倒是我等身份卑贱之人得以踏足贝勒爷府,福晋不要怪罪才是。”
  听了这番话,她不禁对这张淇林大为改观。他虽然说话谦卑,但神态自若,既无卑躬屈膝之礼,也无谄媚奉承之态,落落大方,完全颠覆了她心目中旧时的戏子形象,心下不由便有了几分好感,微微笑道:“先生过谦了。俗语有云,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先生在梨园有大成就,并不逊色于任何人,又何来‘卑贱’之说?今日能够莅临寒舍,当是我们蓬荜生辉才是。”
  张淇林一愣,看着她,心中的震撼实在无以描述。
  戏子,从来就是人们眼中的下等人,就算一般的平民都未必看得起他们,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贵族、贝勒爷福晋?!原以为皇室里出一个载涛就已经是异类了,没想到这位高贵的福晋竟然也是同样的脾性,她的这番话,她自己可能并没意识到,但对于他们而言,却是比什么都珍贵的啊!
  是了,也惟有这样的女子,能配得上涛贝勒这样的男人吧?
  且不说他在这边感慨,婉贞说完之后,便感觉载涛揽着她的腰的手紧了紧,转头看去,他正凝视着她,眼神柔得出水。
  “来,我再给你介绍这一位。”他指着方才说话那人,道,“这位是杨三元,字小楼,月楼先生的公子,深得先生的真传!我们年纪相近,便经常在一起切磋,也一同向张先生学习中。”
  杨小楼微微一笑,拱了拱手道:“贝勒爷过奖了,什么切磋,是我向贝勒爷请教才是。”
  听了婉贞方才的话,受到震动的可不止张淇林一个人。他知道这位福晋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人,说话便也少了几分顾忌。
  婉贞笑着点点头。听他的语气,这人应当就是载涛的死党了,因此她的应对自然又与方才张淇林不同:“爷能得小楼先生相伴,想必学起戏来会有趣许多。幸会了。”
  杨小楼笑道:“福晋客气了,叫我小楼即可。”
  婉贞笑了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淇林看着她,笑道:“今日与福晋初会,承蒙不弃,不才愿献上一曲,为福晋讨个吉祥。”
  载涛抚掌笑道:“妙极妙极!贞儿,张先生的堂会可是精彩至极,平日里难得一见,今日不听可就可惜了!”
  人家一番好意,婉贞自然也不好推辞,左右此时无聊,便道:“如此,我便洗耳恭听了。”
  张淇林看了看杨小楼,道:“那,不如就让我们两个为福晋献上一出《安天会》如何?”
  婉贞是不懂京剧的,自然也不会懂得什么戏名之类的东西。反正人家怎么说她便怎么听,于是点了点头。
  张淇林和杨小楼走上戏台,摆好架势,唱将开来。
  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虽然大力提倡保护文化遗产,但京剧始终还未成为主流大众文化,婉贞自然也是很少听的。偶尔在电视里看到了,也只觉得曲调乏味、情节拖沓,每每听得人昏昏欲睡。然而到了这里,除了京剧便再没有其他的娱乐节目,老夫人不时拉着自己的儿媳去听戏,不听也得听,渐渐便也习惯了。然后她发现,原来京剧在戏园里听跟在电视上看,感觉完全是天差地别的两码事!只有在这古色古香的戏台上,沉浸在这样原汁原味的氛围中,听到的京剧才会分外有味道,充满了令人沉醉的不可思议的魔力。
  虽然她还是对所唱的内容一知半解,但就是那唱念做打,也已经足以深深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千年文化传承的国粹中去。
  听着听着,忽然。
  “贞儿。”载涛在她耳边轻声叫道。
  “嗯?”她头也不回。
  正看得兴起呢,别打搅她!
  “谢谢。”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
  “啊?”她愕然转过头,看着他。
  他趁势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你是第一个不会瞧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