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散发弄舟      更新:2021-07-17 08:24      字数:4966
  “谢谢。”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
  “啊?”她愕然转过头,看着他。
  他趁势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你是第一个不会瞧不起我与他们相交的人。”他暖暖地笑着。
  她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纪,这些人当是属于演艺明星这一类的人物吧?在后世人的眼中,他们应该是被高高追捧的,而不是被人处处看低。因为早生了百年,所以便有截然不同的命运,造化弄人,莫过于此。
  第一卷 清闺芙蓉 第八章 扮装
  听曲的时间实在过得很快乐,之后与张淇林和杨小楼闲聊,说起北京城的风俗民情,令她向往不已。
  虽然以前也曾经到过北京数次,但那是现代的北京,强烈的现代气息已经冲淡了那古色古香的韵味,跟现在的北京城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如今虽非自愿,但她毕竟是穿越了,身处这六百年古都,却一直没能出去走走,长久以来便是她的遗憾,如今听他们说起那许多趣事,更加有了强烈的亲眼去看看的冲动。只是古人三从四德,女子不可随意出门,像她这种身份地位的女人更不可抛头露面,种种规条,让她叫苦不迭。
  张淇林和杨小楼对这位福晋的印象是颇好的,再加上她没有架子,因此很快便混熟了。临走时,他们邀她去真正的戏园子里听戏,她面上答应下来了,心中却只能苦笑——若是普通的山野村姑也就罢了,身为贝勒福晋,又如何出得去?
  载涛噙着微笑,看了她一眼,眼神深邃。
  接下来又回到了一成不变的枯燥日子,妾室之间的争风吃醋愈演愈烈,渐渐连她都无法淡然漠视了,不得不投入到排解中去。这回连青瑗也大胆投入进来,跟宁古塔氏和周佳氏斗得不可开交,令我不由得后悔当初为何要对她出言鼓励。
  而引起这一切争端的载涛却依然逍遥,一门心思扑在唱戏上,丝毫没有为自己的罪过而忏悔的意思。
  难道她这一辈子就要这样过去了吗?
  想到听戏那天的放松和惬意,想要跳出这一切的渴望愈发强烈。如果她注定无法回到二十一世纪,那么至少,她不想在这种高墙大院中困守一生!
  可是该怎么做呢?
  在这落后的时代里,她无依无靠,离经叛道的思想更是不容泄露分毫,否则怕不就是浸猪笼的命运?而且,她这福晋的身份是一副无比沉重的镣铐,想要解脱,可不容易啊!
  几分哀怨、几分沮丧,这日,她一个人在屋里发呆,带着不知该何去何从的茫然。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把她惊醒过来,响亮的声音并不象是女人发出来的,她站起身来,走到门边去开门——会到她这里来的,除了那些女人们,数来数去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人而已。
  刚打开门,载涛便一脚踏进来,时机刚刚好。他身上还穿着出门在外时穿的马褂,风尘仆仆,却兴致无比高昂。
  “贞儿,今儿个张先生和小楼都要上台呢!”他笑着说,张口就是京戏。
  她一愣。虽然很是习惯这位贝勒爷的习性了,但这句话还是令她感到无比困惑。
  跟她有什么关系吗?
  晃了晃神,她笑道:“那敢情好啊,爷不赶紧过去听吗?”
  他却抱着她,在她唇上轻轻一吻,然后问道:“你想去吗?”
  “啊?”她又是一愣,“我……能去吗?”
  “你若想去,我便带你去。”他看着她,眼中柔情似水,“那日见你听得出神,应该很喜欢他们的戏吧?一年四季老关在这屋子里也挺闷的,我带你出去走走,去吗?”
  当然要去!
  她的心高兴得就快要飞起来,来到百年前的中国那么久,她还从未走出过贝勒府大门一步啊!
  “可是……老夫人应该不会应允我去的。”她忽然想到那个古板的婆婆,炽热的心禁不住冷却了几分下来。
  虽然出去透透气是很好,但若因此得罪了那个女人,今后怕是都不得安宁了!
  “咱们偷偷出去,谁又能知道?”他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头,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袱,“你看!”
  她好奇地接过来,打开一看,原来竟是套男装。
  难不成他要她女扮男装溜出去?这也太……
  目瞪口呆,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从他的眼中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顿时无语。
  但同时一股刺激的感觉也瞬间从心底升起。
  在追求自由新潮的现代,女人的打扮向男人看齐,男人的打扮向女人看齐,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在礼法森严的古代,这是多么出格的事情?!被人知道了怕是要指着脊梁骨骂的吧?只是……
  她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一直以为古人就是“古板”的代名词,一切行事都必须循规蹈矩,容不得半点放肆,现在看来,却也是有种种例外的。
  她甜甜一笑,转身便拿着衣服进去换。
  “要不要我帮你?”他拉着她,问。
  “不要!”她断然拒绝,“让你进来,今天一天都别想走出去了!”
  也不知为何他特别贪恋她的身子,若是被他见着她裸露的肌肤,恐怕今天就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他愣了一下,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一把将她抱进怀里:“那样也不错啊!贞儿,难道你不喜欢我的技巧吗?”
  老天!这个男人还真是什么都说得出来!
  说的人无所谓,她这个听的人却羞红了脸。用力甩开他,她嗔道:“别闹了,我还想出去呢!”
  他不住地轻笑着,不过是逗逗她而已,倒并不是真的存了那个心思。因此顺势便放开了手,让她疾步走到屏风后面,换上他带来的衣服。
  身为载涛的妻子,为他着装也是婉贞的职责之一,所以这一身男装倒也难不住她,只是头发没法弄,她想了想。
  “菊月,过来帮我梳头。”她扬声叫道。
  却没有人反应。
  转身走出了屏风,拆散了扁方,一头青丝滑落,她坐到梳妆台前。载涛走到她身后,伸手掬起一把青丝秀发,细细把玩。
  “贞儿,你的头发真美。”
  玻璃镜中映出他专注的神情,还有那眼中不容错辨的挚爱,她的心跳节奏不由得乱了一拍。
  “菊月这死丫头跑去哪里了?怎么还不来?!”她急忙顾左右而言他,强压下有些紊乱的心跳,不着痕迹地将头发从他手中抽回来,转变了话题。
  “我来帮你梳吧!”他自告奋勇。
  “你?”她实在不能不怀疑,养尊处优的贝勒爷也会梳头吗?
  他笑了笑说:“别的不敢说,梳辫子是绝对可以的。”
  也不等她答话,他便拿起了梳子,慢慢梳理起来。
  兴许是自己也梳辫子的原因吧,他梳起来还真有两下子,很快,一头乌黑的辫子就出现在我脑后。我从镜子里默默看着他的行动,没有说话,一股暖暖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扎好辫尾,他左看右看,最后满意地说了一声:“行了。”
  第一卷 清闺芙蓉 第九章 出行
  婉贞站了起来,正好看到菊月匆匆从门外跑进来,于是忍不住斥道:“你跑到哪儿去了?方才怎么叫也叫不着!”
  菊月愣了一下,有些委屈地说:“回福晋的话,贝勒爷让奴婢去拿帽子了啊!”
  在她的手中,果然拿着一顶瓜皮帽,婉贞顿时恍然大悟——感情他老早就打好了主意,原就要找机会玩她的头发啊!
  一眼横过去,捕捉到他来不及掩藏的一抹窃笑。他干咳了一下,看到她的眼神,急忙掩饰地拿过菊月手里的帽子给她戴上,一边戴还一边说:“好了,这样一来,人便不会发现你是个女儿家了。”
  初次穿上男装,颇为新鲜,她便也顾不得跟他计较了,只是反复在镜中观察着自己。
  虽然身体是古人的身体,可灵魂却是属于现代人的灵魂,本就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平日里穿着女装并不觉得,现在换上男装才发现,眼角眉梢有着一般古代女子所没有的英气,眼中的坚毅彰显了性格的执着,跟时下女子的逆来顺受形成鲜明对照。虽然脸型不可避免要比一般男人俊秀许多,但若不是事先知道,谁又能把眼前镜中之男子跟贝勒福晋联系在一起?
  “看够了吗?我们该走了。”载涛拉起她的手,说。
  她转头看过去,看见他眼中的一丝欣赏,不禁笑开了颜。
  “走吧。”
  载涛拉着她向外走去,忽又停下来对菊月说道:“我和福晋出去走走,若是有人找她,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菊月忙道:“贝勒爷请放心,奴婢知道。”
  他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拉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得门来,早有一辆马车在后门等着,马车旁两匹高头大马,一匹空着,另一匹上骑着一人。她定眼看去,赫然竟是载沣!
  不由大吃一惊!
  天哪!载涛不单只离经叛道让她女扮男装出去玩,还明目张胆当着当今醇亲王、未来摄政王的面儿乱来?!
  一时间,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载沣倒是落落大方,颇为有趣地看着她,赞赏地微微点了点头道:“弟妹,这身衣服很合身啊!”
  她一愕,呃……她该说谢谢吗?
  无语地看着这两兄弟,是她太闭塞了,还是这时代已经改变了?大户人家的女子也能够随意抛头露面了吗?
  载涛拉着她来到马车旁,笑道:“五哥可不能再叫她‘弟妹’了,会露馅儿的。不若我们叫她‘甄公子’如何?”
  载沣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弟妹觉得如何?”
  她?她能有什么意见?
  看出来了,对于让她扮装出游,这两兄弟可有趣得紧呢!在他们眼里,必定又是一种新鲜的游戏吧?
  “一切全凭王爷做主。”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淡淡地说。
  “出门在外,可也不能叫‘王爷’了,你就跟我一样,叫‘五哥’吧!”载涛道。
  她点了点头,从善如流。
  “快走吧,去晚了可就听不到好曲儿了!”载沣笑着,催促道。
  身着男装,行动便便捷了许多。她身手利落地坐进马车,载涛也骑上马,他们一行人向着外边走去。
  二十世纪初的中国,随着列强的军舰敲开了国门,各种各样的经济也迅速发展起来,即便想堵也堵不住。尤其是洋务运动的兴起,自恭亲王奕欣以降,大批地方大员开始发展近代经济,也促旺了老北京的发展。走在大街上,可以看到各种商店店铺林立,小贩沿街叫卖,颇有些繁华景象。只是路上行人穿着各异,有衣冠楚楚的富商绅士,也有衣衫褴褛的乞丐流民,显示出此时的中国贫富分化已经到了极致,在表面繁华的景象下正酝酿着更大规模的危机和暴发。
  婉贞在马车上,津津有味地看着街边的景色自车窗外一一闪过,新奇不已。五花八门的路人中,不时还有一两个洋人穿插其中,尽管外国人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早已屡见不鲜,但在一色马褂长辫的场景下,却又多了几分滑稽的喜感,令她不由得忍俊不禁。
  看着看着,她的眼神不由得飘到了前方骑着马的两兄弟身上。记得光绪皇帝实际上是他们两人的兄弟,而那场由皇帝发起的变革——戊戌变法——如果能够成功,现在的中国会是什么模样?
  愣愣出神了一会儿,她低叹一声,收回了眼光。
  这些都是太深层次的问题了,她一缕穿越时空的游魂又能干什么?光是自保已经耗尽了全力,唯一企望的不过是能够回归来处,如此而已。而历史不会有“如果”,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人能够重来,即使贵为九五至尊也是一样。一时间,她竟对那位悲情天子有点好奇起来。
  一场变法,埋葬了抱负,牺牲了挚爱,现在的光绪皇帝怎么样了?而,既然是载涛他们的兄弟,又会是长得什么模样?
  蓦然,她猛地一惊——真是见了鬼了!光绪皇帝跟她有什么关系?关心他作甚?她摇了摇头,把这莫名的思绪从脑海中甩了出去。
  注意力重又集中到路边的景色上。街边不时有摇着小幡走过的算命先生,什么“神机妙算”,什么“破厄消灾”,谁知道有几成可信?或许全是骗人的也说不定。在她刚到这里的时候,绝望中也曾冀望过这些风水相师,可他们连她从何处来都无法算出,又怎能解决她心中的疑惑、达成她的愿望?
  下意识地,她再次握紧了胸口的玉石。
  直觉告诉她,她能够穿梭时空,这块石头绝对脱不了干系,可究竟谁能解读其中奥妙?
  正胡思乱想间,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她急忙收起思绪,听见载涛在外面说道:“甄弟,我们到了。”
  她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她呢,于是钻出了马车,只见车就停在一家戏园子门口,上面写着“庆乐园”。
  载涛走了过来,向她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