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8 节
作者:散发弄舟      更新:2021-07-17 08:27      字数:4956
  婉贞有些佩服地看了看这位二奶奶,平心而论,在众多高官的家眷当中,她也算是出挑的了只可惜她们彼此属于对立的阵营,却是永远也无法成为朋友的。
  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沈氏与奥斯顿闲聊,她的眼光却不由自主地溜到了载涛身上,只见他正在跟袁世凯说着些什么,忽而似乎察觉了她的眼神,他转过头来,对她遥遥举杯相祝。
  袁世凯自是没有放过这一幕,眼珠一转,呵呵笑着说道:“钟郡王爷和七福晋果然是伉俪情深啊怪不得这次出使七福晋也跟着去了。只不知在她身边的那位洋绅士是谁?以前似乎没有见过呢。”
  载涛笑了笑,说道:“袁大人过誉了,您和您的夫人不也是夫唱妇随、伉俪情深吗?我和婉贞与您二位相比,那就逊色多了至于那位洋人,只不过是这次我们在欧洲结识的一个朋友,尤其跟婉贞谈得来,这次专程到大清来做生意,就找上我们了。”
  做生意为什么要找载涛他们?袁世凯自是心知肚明,于是笑着说道:“真想不到,看他如此年纪轻轻,却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又是一位年轻有为的人啊王爷能够与这样的人交好,正是便利了我大清可以借势发展,蒸蒸日上,实在是妙啊下官虽然不才,但若有什么能帮上忙的,王爷请尽管吩咐,下官等必竭尽全力去做。”
  载涛平和地笑着,将讥嘲深深隐藏在笑容下面,说道:“袁大人有心了不过这次这洋人的事情却是私事,我夫妻自会处理,就不劳袁大人费心了。若是以后有需要用到袁大人的地方,还希望袁大人千万不要推辞,助我等一臂之力才是”
  袁世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道:“王爷真是太客气了如事关我大清的前途命运,下官自当尽力而为,王爷大可放心”
  载涛笑着,看着他说道:“袁大人一向精忠报国、尽心尽力,不但是我,就连皇上也是看在眼底的,您的忠诚,大家都明白。”
  两人口不对心地互相恭维着,彼此其实都对对方的心思心知肚明,却又彼此都不说出来,相视而笑,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
  而在另一边,因为高雅的风度、幽默的谈吐,奥斯顿的周围慢慢聚集起了不少人,男女都有。本来男女有别,贵族的家眷们是不大乐意跟年轻男子接触的,但她们见婉贞和沈氏跟他有说有笑的样子,不知不觉间抵触的心理也就淡了许多,渐渐放开了来。她们一向都是在一堆女人的圈子中生活的,甚少有这样直接跟陌生男人面对面的机会,尤其这个男人还是个洋人,更是感觉新奇不已,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沈氏渐渐地退出了人群,跟婉贞并肩站着,看着她们的热闹,含笑而立。
  “雷德先生真是魅力无边啊就连我们大清的妇人都能放下矜持与之交谈,实在是了不起不知七福晋是从哪儿认识了这么位妙人的?”她笑着问道。
  婉贞挑了挑眉,假装没听出她的话里有话,只是就着表面的含义,笑道:“奥斯顿确实很特别,我是在海上认识他的,当时他正带着他家的货物要到印度去销售呢。”
  这话藏头露尾,说得不清不楚,是存心给人造成误会。果然,沈氏虽然聪明,却也是个从未出过洋的妇人,自然不清楚海上航行究竟是怎么样的,还以为就像坐在马车上擦身而过似的,他们只是偶然碰见罢了。不过,这样的误会却正中婉贞的下怀。
  接下来,虽然沈氏竭力打探,却被早有防备的婉贞一个个敷衍了过去,实在敷衍不掉的就用同样的方法,用模棱两可的答案来误导沈氏的思维,将她的想法引到一个奇怪的角度,自然不可能看清事情的真相了
  到了宴会结束的时候,沈氏并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心下难免失望,但却还是装作一片欣然地送走了婉贞等人,然后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里。。w。
  第二百一十七章 暗行
  袁世凯早已等候在那儿,见她回来,忙问道:“怎么样?问出些什么来了?”
  沈氏有些紧张地摇了摇头,道:“老爷,七福晋的警觉性太高,妾身想尽了办法也没能套出些什么话来,实在愧对老爷的信任。”
  袁世凯闻言皱了皱眉头,但却并没有太大的失望,反倒劝慰道:“没关系,她本就是个厉害的,当年慈禧老佛爷是个多么精明的人?不也一样被她给骗倒了吗?她对你我本就有防备之心,你去问什么,她自是不会明说的。”
  沈氏听了,反倒更加愧疚了。努力想要弥补自己的过失,她想了想,突然想起一点,急忙说道:“不过,老爷,妾身倒是发现了一个疑点,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袁世凯道:“你只管说就是。”
  沈氏应了一声,道:“老爷,虽然妾身还是不大明白他们跟那洋人是怎么搭上线的,不过从今晚他们的表现看来,七福晋跟那洋人之间似乎关系并不简单啊”
  袁世凯一愣,急忙问道:“如何的不简单法?”
  沈氏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妾身见他们彼此之间都是直呼其名,若不是亲密的朋友,又怎能如此?另外那洋人看待七福晋的眼神,以妾身看来,应当是有些男女之情的”
  袁世凯更加惊诧了,忍不住失声叫道:“男女之情?”
  沈氏说出这句话来,自个儿也有些不敢置信,不过仔细回忆了一下,最终还是有着七分的把握,说道:“没错。以妾身看来,那洋人对七福晋,真真是有些不同的。虽然只是些微有所表露,但只要细心观察,就不难看出来。”
  袁世凯心绪震动,忍不住站起身来,在房里来回踱着步。
  沈氏看着他,不禁问道:“老爷,您如此重视此事,难道……”
  袁世凯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道:“我确实很看重此事,却不是你想的那洋。这个七福晋可不是个一般的妇人,从以前开始就是个极有心计的,皇上能够再次亲政,跟她可脱不了干系。如此精明的人,又怎会把这种伤风败俗的把柄露出来让人去抓?如今她会跟个洋人走得那么近,其中必有蹊跷,若真的只是男女私情倒还好了,怕就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啊”
  沈氏原没想那么多,此刻被他这么一提醒,倒是回过味来,点了点头道:“老爷说的是。这次他们到国外去买军火,老爷你们不是派了人混进去吗?却竟然一个都没回来,谁知道路上是出了什么事?而这次他们能够成功采购回来,也不知七福晋是否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她不过随口这么一说,却不知自己的话已经相当接近真相。袁世凯沉吟着,缓缓说道:“这次假借宴请的名义,将他们探了个底儿,许多事情,我们也要早作准备才行如果被他们成了气候,怕是今后朝廷中就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了”说完,长长叹了口气。
  沈氏虽没说话,心中却是颇有些五味杂陈的。身为袁世凯的枕边人,她自是将他们北洋一系往日的风光和嚣张看在眼里,心中早就有了隐忧。无论从哪个角度说起来,北洋军都不曾占有大义的名分,不管怎么发展,在人们的心中始终脱不了“乱臣贼子”的骂名,这令她的心里始终不曾安乐。如今皇族的势力发展太快,已经对北洋军构成了威胁,但这又何尝不是个机会?如若能够趁机让袁世凯远离权力中心,无欲无求地过一辈子,又何尝不是一种简单而舒心的选择?
  她的心中很是有几分矛盾,一方面不希望袁世凯他们输掉,不希望失去往日的权势和富贵;另一方面却又分明不希望他们赢,以免袁世凯的野心越来越大,最终一发不可收拾,带来种种未知的后果。
  婉贞等人自然不知道袁世凯的缜密打算和沈氏的迷惘心情。第二天,她坐着马车,来到了醇亲王府。
  幼兰招待了她,一同在场的还有李蕙仙和特蕾莎夫人。婉贞此行的目的是找奥斯顿,但在中国社会中却绝对不允许她跟一个男人单独相见的,所以便拉上了许多人一起过来,以示清白。
  婉贞扫了一圈,没有发现奥斯顿的影子,不由问道:“五嫂,雷德先生还没起来吗?”
  幼兰掩嘴笑道:“起是起了,可他昨晚上喝多了,现在还在头疼呢,估摸着是出不来的。”
  婉贞不由笑道:“他这次可算吃到苦头了早跟他说不要贪杯了,他却听不进去,如此高度数的烈酒,他以为是他们家的葡萄酒啊?不知节制地喝了那么多,活该他醉死”
  话音未落,却听到一个慵懒中带着倦怠的声音说道:“婉贞啊,你也太过分了吧?不同情我也就算了,居然还在背后咒我?”
  婉贞回头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来。
  只见奥斯顿捂着头,一步三摇晃地走过来,脸上还是一片青白,双眼无神,面色憔悴。那副面貌,就像困了三天三夜没睡觉的人似的。
  她不由得笑道:“就你这模样,还用得着我咒吗?吃到苦头了吧?亏你还那么得意地大喝特喝”
  奥斯顿苦笑着,摇了摇头,却带起另一波的疼痛,不禁赶紧抱紧了脑袋,痛苦地呻吟出来。好半晌,感觉终于好些了,这才说道:“中国的酒度数实在太高了,我上当了以后谁再叫我喝中国酒我就跟他决斗”
  一席话说得在场的人都忍俊不禁,特蕾莎笑着说道:“可怜的雷德先生,刚来到中国的时候谁都是这样的。不过等你以后习惯了就好了,其实中国酒有中国酒的特色,偶尔喝一下还是不错的。”
  李蕙仙和幼兰都在昨晚就认识了,然而奥斯顿却还没见过特蕾莎,不禁对这个出现在一群中国妇人中间的外国女人感到万分的好奇,忍不住问道:“这位是……”
  幼兰忙介绍道:“这位是来自英国的亨利?科特男爵的妻子,特蕾莎夫人,来中国也有好些个年头了。”
  “科特男爵?”奥斯顿挑了挑眉,恍然地点点头,微微躬了躬身道,“很高兴认识您,尊敬的夫人。”
  特蕾莎也微微笑道:“我也很高兴认识您,雷德先生。”
  “叫我奥斯顿就可以了,尊敬的夫人。”他笑着说,随即转而对婉贞说道,“亲爱的婉贞,记得昨天你曾经答应过,要带我出去转转的。”
  婉贞给幼兰她们使了个眼色,笑道:“是啊,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吗?如果你没有喝醉酒的话,我想我们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奥斯顿顿时哑口无言,苦笑着说道:“好吧好吧,是我的错。那么我们现在就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婉贞抿嘴一笑,看着幼兰等人说道:“五嫂,梁夫人、特蕾莎夫人,不如一起去吧人多也好热闹一些。”
  众人本来就是为这而来的,自然没有二话,一群人说说笑笑就走出门来,三个中国的贵妇人规矩多些,坐了一辆马车,奥斯顿和特蕾莎两个洋人没那么多规矩,坐了另一辆马车,前后脚离开了醇亲王府,向着熙熙攘攘的大街走去。
  逛街是假,借机联络奥斯顿的关系网是真。不动声色间,他们在北京城的大街小巷穿梭,神不知鬼不觉找到了需要找的人,暗地里将军火进入中国海域后的航线和运输方式一一敲定。
  随即,以训练的名义,载涛上书光绪帝得到批准,禁卫军开始分批次离开京郊的驻地前往天津卫。
  对此,北洋军自然心怀戒备,一伙人当晚就聚集在了袁世凯的宅邸进行商议。
  “大人,禁卫军此次行动发生得突然,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却突然冒出来要换防训练,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猫腻?”黎元洪问道。
  袁世凯不停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冷冷一笑道:“当然是有猫腻的。天津卫什么都没有,他们没事儿跑到那儿去干什么?”
  段祺瑞却道:“但他们打着训练的旗号,倒也说得过去。天津卫一向是京城的门户,皇帝自是不会将它交给别人。禁卫军现在是他们唯一能够拿出手的军队,想来此举,他们也是打着巩固京城防线、牵制我们的算盘。”
  黎元洪冷笑一声道:“就那支禁卫军,也想牵制我们?我北洋一个镇就能将它给灭了”
  袁世凯脸色一沉,斥道:“宋卿,不可妄自尊大现如今禁卫军在载涛的统领下已经大有长进,若是再被他们得到那批新购的军备,对我们可是大大的不利”
  说到这个,众人都不由得心中一紧。
  段祺瑞忙道:“大人,下官以为,我们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如果那批军火运到他们手中,我们的优势就将一去不返,再假以时日,怕是就只能坐以待毙了。必须得想点法子才行”
  袁世凯恨恨地说道:“你说的我又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