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0 节
作者:散发弄舟      更新:2021-07-17 08:27      字数:48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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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贞点了点头,菊月吩咐了一声,马车旁的护卫们立刻收起了武器,车夫也赶动着马儿向前驶去。
  自从菊月报出了婉贞的身份,她就敏感地感觉到周围的气氛都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从那些士兵们的身上,她可以看到他们发自心底的尊敬和感激,还有一丝悲伤,将原先那紧张的气氛一举驱散,气氛依旧沉重,却再不是方才那种针锋相对的感觉。
  她原有一丝疑惑,但脑子里念头一转,顿时明白了
  在这种特殊时刻,能够在载洵家中担任防卫任务的,肯定全部都是来自禁军或者禁卫军的人。而不管是哪支队伍,跟载涛都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尤其是禁卫军,更可以说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如今他死了,对士兵们的影响却还在,他为他们做过的一切都被牢牢记在心中,自然也就对他的遗孀恭敬有加了。
  欣慰中带着几许心酸,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并不是白费功夫,婉贞的心中很是有几分安慰,但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如果可能的话,她宁可让他不要那么成功掌握人心,只要他好好地活着
  不一会儿的功夫,前去通报的门房跑了回来,跪在马车前道:“七福晋,我家福晋有请”
  门没有打开,婉贞顿时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微微皱了皱眉头,却也没说什么,扶着菊月的手下了马车。刚刚走到门前,却看见门“吱呀”一声开了半边,必禄氏从里面匆匆走出来,看见婉贞,急忙上前拉着她的手,歉然说道:“真是抱歉,婉贞,如今这府里的规矩,不许任何人进入,你虽不在禁令之列,马车却是不能进去的,还请见谅”
  见到必禄氏亲自迎出门来,婉贞心里那小小的疙瘩也就散了,笑着说道:“六嫂太客气了。我冒昧来访,也不知是否打搅到了你们,抱歉的应该是我才对。”
  必禄氏见她确实没有生气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笑道:“不是我客气,实在是这样的做法确实不是待客之道,还好你能体谅,要不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爷他们交代了”
  妯娌俩手拉着手走进门去,大门又在她们身后紧紧地关了起来。婉贞向后瞟了一眼,忍不住轻声问道:“六嫂,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守卫会这么严密?难道府里出了什么事情?”
  必禄氏赶紧摇头道:“没有,你别多心只是因为那洋人还住在家里,所以爷他们都特别紧张,才会如此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其实在我看来,这些倒都是没必要的,过了这么久了,不也一点儿事情都没发生么?”她忍不住在婉贞面前倒起了苦水,看来也是憋闷得久了。
  婉贞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笑笑说道:“六嫂也莫怪六爷他们,他们只不过是谨慎从事而已。想必过了这一段时间,形势没那么紧张了,也就好了。”
  必禄氏却有些信心不足,但却很是识趣地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换了个话题问道:“我听爷说,你就要搬回家里去住了,怎么这会儿却跑到我这儿来?”
  婉贞笑了笑道:“这正是要回家的途中,因着突然想到自从奥斯顿受伤之后就再没见过他,心中有些挂念,便顺道过来看看了。”
  必禄氏不禁紧紧皱起了眉头,道:“你自己的身体都还不利索,又何苦去在意那洋人?还特意跑过来看他,万一再出什么意外的话岂不冤枉”
  婉贞却淡淡地笑着,说道:“他是我的朋友,总是这么不闻不问也不是个办法。况且等我回家以后就要闭门谢客了,他就算伤好了也不便跟我见面,所以才想着过来看看他,也算是让自己安个心。”
  听她这么说,必禄氏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笑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带你去见见他。他这几日又好些了,能够靠着床头坐一会儿,脸色也好了很多。”
  婉贞一边听着必禄氏的介绍一边走进了专门拨给奥斯顿居住的客房。一进门,就闻到刺鼻的药味儿,还有淡淡的血腥味,虽然已经消散了很多,到了几乎闻不到的地步,但单看过了这许久却还隐隐约约有这种味道,便知当时的情形是多么危险能够成功保住一条小命儿,奥斯顿也算运气好的了
  “福晋吉祥。”侍女们看见必禄氏和婉贞,纷纷下跪请安。必禄氏和婉贞一一回了,然后绕过屏风,来到奥斯顿的床前。
  “尊敬的亲王夫人,是您来了吗……”奥斯顿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话突然一顿,紧接着便是惊喜交加的声音响起来,道,“婉贞,怎么是你?”
  “我来看看你。”婉贞微微笑着,仔细打量着他的脸色。只见他的脸上是一片苍白,想来应该是失血过多的原因。一双原本灵动有神的眼睛也变得有些暗淡无光,嘴唇没有半丝血色,整个脸颊都消瘦下去了,看上去很是有些吓人。
  他的胸口露出一截绷带,起伏很微弱,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保不准会以为他已经失去了呼吸,见到原本生龙活虎的人如今却变得这么虚弱,婉贞心中不由得一阵难过。
  他却一脸喜色,挣扎着要坐起来,旁边侍候的太监见了,急忙走上前来扶着他靠坐在床头。他欣喜地笑着,说道:“谢天谢地,终于见到你了我听说亲王阁下出了事,却没听到你的消息,心里都快急死了偏偏我现在又不能随便走动,想去看看你也没办法,还要麻烦你亲自过来看我,真是过意不去”
  婉贞笑了笑说道:“既然都是朋友,这点小事无足挂齿。你现在身体好些了没有?感觉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刚要说话,却忍不住咳了几声,然后才道:“还……还好,没什么事。或许上帝觉得我的信仰还不够虔诚,暂时不够资格上天堂吧,所以还没把我给收走。”
  婉贞早知他并不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所以对这番玩笑不禁哭笑不得,仔细瞧了瞧以后,笑着说道:“会开玩笑,说明真的是不要紧了,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奥斯顿,以后这些日子里我要闭门在家养胎,不可能再来见你了,你要听从医生的吩咐,好好疗养,争取早日康复好么?”
  奥斯顿一愣,脱口说道:“你要闭门养胎?为什么?”
  她苦笑了一下,道:“这孩子是他唯一留给我的纪念了,不小心对待不行。再说,发生了这种事情,我也再没有心思去理会其他的东西了,只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平平淡淡、安宁地过日子,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养胎
  奥斯顿颇为怪异地看着她,说道:“好吧,婉贞,如果这是你自己的选择的话。但作为一个朋友,我希望你能够保持坚强的心态,好好调整自己的心情,不要让悲伤把你击垮了,一定要幸福快乐地活下去”
  幸福?快乐?婉贞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的余生中还能不能拥有这两样东西。但奥斯顿说得对,就算为了孩子,她也不能放任自己被悲伤击倒,一定得振作起来才行
  笑了笑,她真诚地看着他,说道:“多谢你的提醒,奥斯顿。那么,我先走了,你自己好好养伤,有什么事请不妨对六爷和六福晋说,他们一定会帮你的。”
  奥斯顿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简单地说道:“你多保重。”
  婉贞笑着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奥斯顿无法动弹,只得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眼睛里闪动着奇异的神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必禄氏陪着她走出来,说道:“婉贞,许久不见,不如多在这儿坐一会儿。六爷一会儿就会回来了,你也跟他道个别吧”
  她却笑了笑,婉言谢绝道:“六嫂,我只是回家安心养胎生产罢了,又不是要避世隐居,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就不必那么麻烦了。如今六爷他们正是忙碌的时候,没得为了我这点小事而特意去干扰他们,如今我一切以孩子为重,为七爷报仇的事情就只能着落在他们身上了,说实话,我希望他们能够尽快找到干这事儿的人,为七爷报仇血恨,其他的事情都是可以暂缓的。”
  必禄氏也不禁黯沉了心情,点点头道:“你说得对现如今,找到杀害七爷的仇人才是最重要的,皇上、五爷、六爷他们都在努力着,你放心,一定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婉贞凄然笑了笑。其实事到如今,就算找到了凶手又能如何?人死不能复生,载涛永远也不可能回到她身边了,这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遗憾还好她还有个孩子,还有个活下去的动力,否则她不敢想象现在的自己会是什么模样
  会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安必禄氏的心。现在的她真的除了孩子以外什么都不愿去想了,更不愿跟载洵等人有任何形式上的牵念。回去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平平安安把他教养长大,这已经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念想,所以,这次回去,就算不是避世隐居,也差不多了,她不认为自己还有什么机会会再回到这个社会,抛头露面。
  必禄氏自然不知道她心底的想法,只是听了她的说辞,明白她不愿跟载洵等人见面的心情,倒也不好勉强。亲自送婉贞到门口,看着她坐上马车离去,她心里嗟叹了一番,心情沉重地回屋去了。虽然这么想有些不厚道,但她还是无比庆幸这次出事的是载涛而不是载洵,否则看婉贞的情形就知道了,失去了载洵,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足够坚强到活下去?
  婉贞离开了多罗郡王府,心中的牵挂算是完全了结了,心情十分平静地回到了钟郡王府。此时的王府,也像多罗郡王府一样,多出了层层的护卫和监视,兵士们荷枪实弹地守卫在四周,整条街几乎都因为这个原因而被封禁了起来,她看在眼里,感动之余,却又不禁对周围的居民们生出了一丝歉疚。不过好在居住在这附近的也都少有平常人,大家都是朝廷官员,对于如此严密的守卫,倒也说不清楚究竟是反感多一些还是窃喜沾光多一些。总之这一切都是光绪他们的安排,婉贞相信就算自己反对他们也是会坚持他们的做法的,索性也就放开了心胸,不再去管这些闲事,安安静静回到了后院里,认认真真养起了胎来。
  之后的日子,她真如自己所说的那样,闭门谢客,任何人都不见,只是在家中安心静养。每日除了抽出半天的时间去陪老夫人说话解闷,剩下的时间就在家中按照太医和前世所听过的一些安胎保养的措施,全心全意守护着肚子里的小宝宝,希望能够给他或她最好的照顾,让他或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成长。如此规律的生活,一过就是数月。
  因为有了期盼,因为有了支柱,所以她并不为这样枯燥、千篇一律的生活所苦。怀孕其实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如果有丈夫在身边,还可以撒娇、发泄一下,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当烦躁郁闷的时候,她便回想往日与载涛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提醒着自己这是他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了,应该更加珍惜宝贝才是。如此一想,心态也就平和了,恢复到平静的心情,然后继续默默期待着宝宝的降临。
  其间幼兰和必禄氏倒也相伴来探望过她几次。对她们,她自然是不好拒之门外的,况且也知道光绪、载沣、载洵他们需要通过这种形式来确认她平安无恙,自是全力配合。虽说不愿再与外界有任何形式的牵扯,但对于亲人们的关心总是不好拒绝的,她很感激他们的关怀与支持,来到这个时代,虽然失去了前世的亲戚和朋友,但能够拥有他们,她也觉得此生无憾了
  杀害载涛的凶手始终没有消息,幼兰她们也从未对她说起过,但她却猜测其实应该早已查出来了才对。但有些事情并不是人们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的,光绪他们有他们的考虑,并不是说他们不把载涛的死放在心上,不愿为他报仇,而是如果这个仇恨跟整个朝廷乃至整个国家的安定都息息相关的时候,即使贵如皇帝也不可以依照自己的心情来行事。
  对于谁制造了这次的事件,婉贞其实早已猜到了七八分,所以即使他们没有任何动作,她也并不感到奇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虽自知不是君子,但忍耐些时候还是能够做到的。尤其现在有了身孕,更是不适合去大悲大怒,报仇的事情可以往后推一推。况且她有十足的理由可以相信,那些人已经嚣张不到几时了。这次的事件就是他们走投无路、狗急跳墙的最好体现,为了苟延残喘,所以放手一搏。但这样的凶狠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该淘汰的始终会被淘汰,该消失的最终注定会消失,即使他们再怎么挣扎也是无用。而到了那个时候,就是她报仇的最好时机所以她很淡定,平静地等待着孩子